康平五年,十二月。
大燕皇帝楚熠命大将军沈昌禹集结兵力于重镇安西,发动对大虞的反攻。
吕乾月在连摔了几个描金杯盏后,召集心腹迎战。
他现在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如无必要,自然不会再御驾亲征。
他从亲信里挑了郑翔和许权,率领五万大军,进军安西——只要拿下这座军事重镇,就能长驱直入巴郡。
到时候看前朝那个废帝还能往哪里躲!
可吕乾月忘了一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享受了一年的荣华富贵,除了骆七与陈宣外,他手底下的将领与兵士还是从前与他一路厮杀的模样吗?
看看他自己,胖了一圈,现在可能上马都困难。
他好歹还珍惜自己的“基业”,也算勤政务实。
但是他从前的弟兄呢?吃喝玩乐,散乱无序,早就没了斗志。
偏偏吕乾月这个时候还自视甚高,又觉得安西中尉军都是丧家之犬。
他的兄弟必必定能如攻克洛州、盛京一般,一战而定!
轻敌——兵家大忌。
在出征伊始,吕乾月的大军便犯了这个忌讳,最终结果也就不言而喻。
郑翔和许权带着大军途经盛京与安西之间的凤凰坡时,遭到了安西中尉军的伏击。
对方哪里是丧家之犬,分明各个奋勇当先,死战不退。
而他们的存义军却是乱成一团,双方激战一天,郑翔被对方将领挑于马下,一刀砍过来,他便身首异处。
将领战死,这让存义军彻底崩溃,辎重兵器尽被丢弃,慌忙往北逃窜。
这一战,极大地挫败了存义军的锐气。
李慎之这个名字也逐渐传扬开——正是他设下伏击,也是他一刀斩了吕乾月的大将郑翔。
当楚熠南逃后,各地藩王都觉得大燕王室走向末路了,纷纷拥兵观望。
可是等凤凰坡大捷的消息传出来,河东王第一个举着勤王的旗号,领着兵马前来与沈昌禹会合。
明明一个月前,河东王还在与大虞的大将骆七打得不可开交,可这次他入盛京,队伍里赫然出现了骆七的身影!
击溃吕乾月心理防线的或许不是凤凰坡的失利,而是被他视作手足兄弟的骆七、陈宣居然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
带着缺衣少食、即将走向末路的军队向河东王投降了!
河东王的加入,令安西中尉军势力大增。
——这也意味着吕乾月的大虞朝廷即将被吹响丧钟。
与昔日战友交手的第一天,骆七便大获全胜。
那一夜的庆功宴,他们有吃不完的肉羹,喝不完的热酒,还有享受不尽的美人。
骆七容貌丑陋,可他现在是河东王跟前的红人,深受重用,前途无量。
便也有美人殷勤地往他身边凑。
越来越浓郁的刺鼻脂粉味令他厌恶地皱起了眉。
他想起了自己帐中的药香味——是那个姑娘自制了药包,小心翼翼地送给他。
告诉他,那药包与熏香同效,放入香炉中,能睡得更安稳些。
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骆七一时分了神,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他虽然从来不让那姑娘近身,但是不打仗的时候,只要他抬头,总能在不远处看到她。
骆七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她。
她离得有些远,见他看过来,没有像往常那样朝他笑,而是转头就跑。
骆七心口一坠,推开身旁的女人,大阔步追了上去。
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但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温情。
“我打听过了,你的父亲正往会稽老家逃亡——我可以让人送你回会稽。这仗大约还有的打,军中总是颠沛流离,你去与家人团聚吧。”
秦安盯着他手臂上的纱布,摇头:“你忘了吗,当初我父亲把我丢在武关,他带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逃去了盛京。他不在乎我的。”
“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你,我想留在你身边。”
秦安在旁人看来,也许并不算多美,但她有一双令他不敢直视的眼睛。
骆七低下头说:“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
过了片刻,他淡漠地说:“我言尽于此,你既不肯听,那便随便你。”
…………
吕乾月两面受敌的消息传回辽东的时候,楚襄有些惊讶。
骆七反手背叛吕乾月,投降大燕,是她没料到的。
看来她这个七皇兄,在纯良的外表与朴实无华的爱好之下,也有着深不可测的城府,更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忍。
他能以皇子之身屈居于吕乾月手下两年多。
如今继续隐姓埋名藏身于河东王麾下。
他想做什么呢?报仇?夺位?或者兼而有之。
还有那个因为凤凰坡大捷而慢慢传出名声的李慎之——楚襄实在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因为多处史料提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容貌艳丽异常。
这句话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真想看看,这位兄台到底长得多好看。
另外,楚襄还在某些野史里看到了一些令人玩味的说法。
比如,李慎之与年轻时的薛复有几分相像。
再比如,李慎之成为天子近臣后,隐隐约约把天子掰弯了。
虽然吕乾月曾改写了历史,但楚熠这边的阵营构成没什么变化,所以原历史发生过的事,也可能重演。
楚襄突然有点心潮澎湃,脑子里自动上演了一出狗血剧。
“宿主,醒醒,别脑补了,起来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