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耀阳虚弱地站在二十八顶楼的天台边缘,平静地望向夜幕,脚下的万丈深渊和冷风凛凛,丝毫激不起他一丝的求生欲。
一个月前,章耀阳的爱妻贾韵茹遭遇车祸,当场死亡,章耀阳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如何都不肯相信,那个大货车车轮下,血肉模糊的连容貌都辨认不出来的尸体,是自己的爱妻韵茹。章耀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颤抖着手去拉尸体身上的浅咖色风衣的衣角,这是韵茹的衣服,还有那白皙的手和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这些都能证明,这就是韵茹。章耀阳心脏一阵剧痛,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充血,仰天长啸一声,一口血从他的喉咙里喷射了出来,随即栽倒在地。
从贾韵茹发生车祸到下葬,过去了一个月,章耀阳始终不相信爱妻已经离世。他如往常一样,将妻子的洗澡水放好,将饭盛好,帮妻子浇花,买回妻子喜欢吃的糖炒栗子,坐在阳台上看夜景阑珊,章耀阳喊道:“茹宝,吃饭了……茹宝,洗澡……茹宝……我花浇过了……茹宝,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糖炒栗子……茹宝,你看,那盏塔灯又亮了……”
然而,回应章耀阳的,只有窗外喧嚣的车流声和屋内冷寂的气流声。章耀阳坐在阳台的围椅上,侧望身边,空空荡荡,他的茹宝,已经好多天不见了。章耀阳仰望夜空,撕心裂肺地呼喊:“茹宝……你在哪啊?你快回家来啊……”
章耀阳不知白天黑夜地呆在他与韵茹的家里,不吃不喝,连睡眠都变成了可有可无。
浅睡的时候,章耀阳想去梦里找韵茹,然而,梦里除了一大片灰蒙蒙的颜色,空茫茫地只剩章耀阳在无助地四处乱撞。
门铃偶尔响起,章耀阳眼里的光瞬间点亮,开心地奔去开门,一定是韵茹回来了。打开门,除了送快递的别无它人,送来的快递,都是韵茹生前网购的东西,章耀阳眼里的光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熄灭。
下雨了,夜越来越冷,章耀阳关了房里所有的灯,窝进阳台的围椅里,这是他和韵茹最喜欢的地方。
“茹宝,天开始冷了,明天我带你去买大衣吧?”章耀阳搂着韵茹,温柔地将下巴压在韵茹的头顶摩挲,韵茹的头发又黑又柔顺。
“老公,周末去吧,我们可以逛逛街,去小食街吃糖炒栗子,再去唐人街看皮影戏。”韵茹抱着章耀阳的腰,将头抵在他的下巴处,娇俏地计划着美丽的周末。
“要不周末我们不回来住了,去雅苑订间房。”章耀阳左右摇动着下巴。
“噗……还是回来住吧。”韵茹低声娇笑道。
“我们好久没去了,周末去吧。”章耀阳听妻子轻笑,低下头来寻她的眼睛。
“嗯,你做主。”韵茹娇羞地将脸埋进丈夫的怀里,她从来都是温顺柔和的。
“傻宝,老夫老妻了,还害羞。”章耀阳亲吻着妻子的额头,将怀里的爱妻搂的更紧。
窗外的雨敲击着窗棂,夜色愈加冷寂,衣着单薄的章耀阳,不禁打了个冷颤,怕妻子着凉,连忙说道:“茹宝,我抱你回房吧,夜冷了。”
章耀阳站起身来要抱韵茹,却抱了两手空空,这间漆黑的房子里,除了章耀阳自己,再没有了韵茹,永远不会有韵茹了。
一个月来的极端悲痛与颓废的精神强压,彻底将失爱的章耀阳击溃,他望着空空的围椅,望着没有灯光的屋内,顷刻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唯一熟悉的爱人,都不再出现,他留下来做什么呢?他要去找他的爱人,找那个最爱的熟悉的爱人茹宝。
二十八楼楼顶的天台边缘,那尽收眼底的夜景,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的干净冷艳,深渊底下的微明微暗的夜灯,诡异地笑着。这座生活了三十年的城市,除了带给章耀阳的爱妻韵茹,其余的都是苦痛和艰辛。现在,连爱妻都被老天收回了,那么,就连将自己也收去了吧。
此刻的章耀阳,内心无比的平静,他张天双臂,扬起已蓄成长须的下额,一如韵茹头顶抵在他的下巴上,用发丝温柔摩挲,章耀阳闭上眼睛,嘴角扬起笑来,他听见韵茹在耳边轻柔地娇笑着召唤:“老公,来,跟我走呀,咯咯……”
“好,茹宝,我来了,等等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