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和易书找了家清闲的酒馆,要了雅间,点了些菜,吃饱喝足后才各自回府。
她回去后,便让姜随派人去查了山鱼庄。
姜随跟在她身后,“怎么,山鱼庄有问题。”
“得到一个消息,”权倾毫不掩藏,“山鱼庄是京城最大的胭脂美人贩卖地。”
“山鱼庄,”姜随眉目一深,“若我记得没错,这庄子现在似乎是某位大人的了。”
“谁,”权倾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随耸耸肩,“两年前山鱼庄走水,火势滔天,派了不少人去才灭了火,当时山鱼庄直接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原庄主受不了这种刺激,直接撞柱而死了。”
两年前山鱼庄的确走水了,似乎是被一位大臣买下了,至于是谁,她当时忙于正事,无暇顾及。
“似乎有点印象,”权倾听姜随这么一说,记起了一点碎片,“然后呢,被谁买下了。”
“大理寺卿,杨亦,据我所知,现在山鱼庄是由杨大人夫人的妹妹掌管,”姜随迟疑的脸一抽,“他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权倾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还是不要妄下猜测。”
“好,”姜随道,“阿倾姐,你和小书哥什么时候去山鱼庄。”
“明天,”权倾笑问他,“怎么,想一起去。”
“当然想了,”姜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可我偏不带你去,”权倾挑眉,“带你去做甚,带你还不如带暄妍。”
“我,”姜随哑口无言,又问,“先不说别的,你和小书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全京城谁不知道你再查胭脂美人的事,直接去了,不怕打草惊蛇,若是一场误会,到时与大理寺卿也难堪。”
“有何不可,”权倾笑眯眯道,“我权倾做事,从不躲躲藏藏,若是,秉公处理,若不是,我任他处置。”
姜随头疼的按按眉毛,“阿倾姐,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是吗,”权倾意味不明的笑笑。
她也想试试君朝对她的容忍底线是哪里。
易书回府后,便见府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易安,此刻他正说着笑话,逗的易老夫人哈哈大笑。
他站在院子里,没进去。
远远看去,他二人倒是一副祖慈孙孝的好画面,他于心不忍,不想打扰。
易书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屋内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唤声。
“乖孙要去哪啊。”
易书猛地回头。
看见易老夫人不顾阻拦,一个人颤颤巍巍小跑出来。
易书担心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急忙朝易老夫人跑过去,扶稳了她。
他语气里不免染了点责怪,“祖母这是做甚,若是磕着碰着了,孙儿良心不安。”
易老夫人拍拍易书的手背,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怀善来找我,是想让我搬回易府住,也让我劝劝你常回家看看。”
易书看向了易老夫人身后的易安。
他正局促不安的站在那,手都在颤抖,头深深埋着。
人畜无害,这四个字很适合他。
易书收回视线,看向易老夫人,而她也在看他。
他浅笑着问,“那您呢,您怎么想的。”
“老婆子我啊,只想陪着乖孙,也不想你违心的回易府,”易老夫人语气平淡的说着。
她又握紧了易书的手,“乖孙长大了,不必顾及那么多,祖母永远在你身后。”
易书一怔,眼眶痒痒的。
易老夫人又转身看着易安,她语气和善,“怀善啊,你是个好孩子,祖母很喜欢你,你能来看祖母,祖母很开心,不过回易府一事你日后莫要再提了,再提祖母便不开心了。”
“祖母,”易书湿湿润润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看着易老夫人。
易老夫人却是摆了摆手,“怀善啊,祖母不吃你这套,你还是对付你父亲母亲用吧你。”
易安眼眶湿漉漉,不可置信的看着易老夫人。
易老夫人心软,语气软下来了一点,“祖母有空会去易府看看你的,祖母现在只想陪着你哥哥,他不必你,从小受了不少委屈,他也不似你,有父亲母亲宠爱,他只有祖母了。”
她顿顿,又狠下心,一口气说完,“所以祖母现在只想多多陪陪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而你哥哥心思敏感,日后怀善若是想祖母,便派人知会一声,不必亲自前来,你也麻烦。”
此言一出,不仅易安,连易书都震惊了。
他从未想过易老夫人会将话说的如此直白。
易老夫人只是拍着易书的手,笑的慈祥。
她知道易书敏感多疑,她是故意当着他们二人的面说的,她就是想易书明白,他一直是她坚定的选择。
是她最最宝贝的乖孙,就算易家不欢迎他,他身后永远有她。
易书怔在那,他的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早已说不出话来。
而易安,在听到易老夫人那一番话后,便心知肚明了。
他给自己留了一分体面,他朝易老夫人拱手弯腰,“既然如此,孙儿便不打扰祖母了。”
易安又对易书道,“哥哥,今日是怀善鲁莽了。”
易书摇摇头,没说话。
他方才说易安人畜无害,其实准确说来,他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
易安走后,易老夫人又拉着易书去院子里逛了逛。
待到明日一早,天空的鱼肚白还没来得及收敛,权倾和易书便碰面了。
他二人先进宫向君朝说出了自己的猜忌和想法。
君朝没有多说,只是指尖在书案上一顿,而眼里凝聚起了一团烈焰,“既然要查,便好好查,无论结果是谁,一并论罪。”
“是,陛下。”
君朝问,“你们想怎么做,尽管说。”
权倾和易书对视一眼。
易书道,“陛下,我们想宴请百官,山鱼庄一聚,看一看幕后的罪恶。”
君朝脸色一凝,似笑非笑,“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尚未知消息的真假,便敢大张旗鼓宴请百官,若是事实不是你们所想,朕又敢问你们如何自处。”
权倾接话,“陛下,我们只是想宴请百官到山鱼庄吃鱼,并未有其它的想法,至于会吃到什么,也要看山鱼庄有什么。”
她的话不需要说的明明白白,可他们三人心知肚明。
君朝大笑,“你二人果然胆识过人,绝非俗人。”
易书淡道,“陛下缪赞,臣二人愧不敢当。”
“朕说你们是,你们就是,”君朝霸道的说,“既然你们有心想查,朕便大力支持你们,出了事有朕担着,若是想宴请百官,尽管做便是。”
权倾和易书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比帝王的支持更重要。
君朝又补充道,“不过既然请了百官,不妨也请朕前去吃鱼。”
“能得陛下赏脸,此乃臣之幸。”
他二人异口同声道。
君朝笑而不语。
一场悄悄咪咪的计划由此诞生。
权倾和易书在得到君朝许可后,便出宫了。
他们让人将请柬递给了京城的大小官员,而后朝着山鱼庄而去。
他二人没多带别人,除了姜随跟着他们一起进庄,程暄妍和护卫便守在暗处。
此刻晨露未消,晨风微凉,山鱼庄安安静静的,还没有人到来。
看门的看见权倾和易书,立马点头哈腰跑过去,他连忙问,“两位客官,来点什么,早上我们有各色鱼粥,味道鲜美,客官可以试一试。”
易书道,“我们想见一见你家庄主,谈一桩生意,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见庄主吗,”小二面露为难,似乎在思考。
“嗯,”易书又道,“你便告诉你们庄主,来者位左右,请百人。”
“这,可行吗,”小二捉耳挠腮。
他自幼生长在山鱼庄,并不知道权倾和易书长什么样子。
“可行的,”易书肯定了他的疑惑,“你去通报吧,你们庄主会见我们的。”
小二如同活见鬼的神情看着易书,不知他从何升起的自信。
权倾见他们磨蹭了一会儿,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掏了一锭银子出来,拿给小二。
她软和了点语气,“若你去通报了,这银子便是你的。”
闻言,小二两眼放光,神采奕奕,他二话不说接过银子,放在胸口擦了擦,又用牙齿咬了咬,才高高兴兴揣兜里。
他冲着权倾和易书好言好语,“两位客官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嗯,”权倾背着手,点点头。
小二立马转身进去通报。
易书见此,歪着头看着权倾,有些呆呆的,“还是阿冶厉害。”
“不是我厉害,”权倾噗呲一笑,“是银子厉害。”
俩人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儿,那小二又急急忙忙跑出来了,他喘着气,慌忙道,“两位大人里边请,庄主在里面等着大人们。”
“带路,”权倾只说了两个字。
那小二便识趣的住了嘴,只管埋头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一路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后院的假山,才左转右转来到了客堂。
庄内景色迷人,繁花似锦,假山威武,长廊古雅,小桥流水,鱼儿戏水。
庄主一瞧见易书他们便急忙起身迎接,而后恭敬道,“小人马双,见过两位掌教。”
“庄主不必多礼,”易书示意马双起身,“我们前来是想与庄主谈一桩生意,不知庄主应否?”
“掌教请讲,小人竭尽全力,”马双心里犯嘀咕,不知他二人前来有何目的,便客客气气道,“掌教若是想吃鱼,那便尽管吃,可若是旁的事,小人也难拿主意。”
“庄主言重了,”易书淡淡道,“我与权掌教前来,只是听说山鱼庄的鱼肉鲜美,乃是天下一绝,我们慕名前来,欲在此宴请百官,尝一尝山鱼庄的特色冷水鱼。”
权倾一路上都很安静,她大多数时候在静静观察庄内的布置。
她这时才细细看了一眼马双。
权倾曾见过杨亦之妻,马双与她生的有几分相似,不过马双的脸不及其姐姐圆润,更为瘦长。
而马双在听到易书的后话后,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曾想是想吃鱼。
马双立马笑靥如花,放松了姿态,乐呵呵道,“易掌教言重了,若是两位掌教想请其他大人吃鱼,尽管知会,小人这就让人准备鱼儿。”
“那便劳烦庄主了,”易书得体一笑。
马双不在意的摆摆手,“掌教客气了。”
她又朝门口大喊一声,“福子。”
门外立马进来一个瘦瘦的姑娘。
马双朝她吩咐道,“带两位掌教四处逛一逛。”
“是,庄主,”福子乖巧的点点头。
马双又道,“两位掌教,那小人便先去忙活了,待会再陪大人们游山玩水。”
“嗯,”易书点点头。
马双出去后,便叫来了几个人。
她吩咐道,“易掌教和权掌教将庄子包下来请其他大人用膳,通知下去今日不对外接客。另外告诉厨房,这顿饭不得马虎,特别是冷水鱼,做细腻点,还有看着点那两位大人,有些地方是去不得的。”
马双又压低了声音,厉声道,“听到了吗。”
“是,庄主,”那几人异口同声的应答。
“嗯,”马双点点头,“若是有异样,立马来通报我。”
“是,庄主。”
马双得到回复后才让人离开,而后她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福子带着权倾三人在后院四处闲逛。
他们与福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权倾见姜随没精打采的跟着,一路上也不吱声,便好奇的问,“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姜随吸吸鼻子,“就是昨晚睡得不好,有点打瞌睡。”
“想睡觉,”权倾叫了一声出来,“你可真会挑时候,到时候各位大臣来了,你存心想让我掉面子。”
福子立马顿住脚步,停在了一旁,看似乖巧,埋着头不作声,可眼珠子转的极溜,耳朵灵敏着。
姜随被权倾一问,便唉声叹气起来,“我也不想啊阿倾姐,只是昨晚没睡好,实在有点困,想睡觉啊。”
权倾虎着脸不说话。
眼看二人僵持下来了,易书便出来打合场。
他拉住权倾的衣角,“阿冶,你先别动气。”
“放开我,”权倾一把甩开姜随的手,“城白,你评评理,他不是存心要我丢脸是什么,看来是我平日太惯着他了,这才导致他越来越胆大妄为,不把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