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轮到宋长河家使用碾场,宋长河便让宋梨守在碾场,其余人和他一起去地里拾麦头。
碾场的南北两边堆满了或大或小的麦垛,村民们怕有人混水摸鱼,每家的麦垛前都有人守着。
宋长河家的麦垛紧挨着宋长松家的,宋长松把宋辉、宋兰托付给宋梨后,便急匆匆的和媳妇李花一起下地去了。
宋梨用宋长河晚上守麦垛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九宫格,准备教宋辉、宋兰玩跳房子的游戏,三人在九宫格里来回蹦跳,很快吸引了几个小姑娘围观。
宋梨在征得宋辉、宋兰同意后,高兴的邀请几个小姑娘一起玩,孩子们很快玩到了一起。宋梨则坐到一旁一边看着她们,一边不停的剪着秸秆。
两个男人正卖力的拉着碾场中央的碌碡,碌碡碾过后,一旁的两个妇人忙用手中的四股叉把地上的小麦翻一翻,以确保每个麦头都能被碾到。
碌碡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拉动,缺少劳力的人家会在碾场的东侧用连枷拐拍打小麦。
碾好小麦的村民会把小麦移到碾场西侧,他们先用四股叉把秸秆挑出,然后用木扬锹扬出破碎的秸秆和碎壳,最后用簸萁把小麦里的杂质一点点挑出,最终把装在布袋里的小麦背回或运回家。
宋梨见秸秆差不多已经够用,便把剪刀一起放进背篓里,她笑着看向热闹的碾场。
宋兰几人还在玩跳房子的游戏,宋辉却加入到了老鹰捉小鸡的队伍里。
还有一群孩子跟在被里正派来镇场子的吴明德身后,他们嬉笑着看文绉绉的吴明德如何应对胡搅蛮缠的妇人。
碾场的北边传来了一阵喧哗,有人大声喊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吴明德头疼的走了过去,男孩们跟在他身后欢呼着:“走喽,走喽,看热闹去喽。”
愁眉苦脸的宋月扛着一袋麦头走了过来,宋梨慌忙上前接过布袋,然后问宋月:“月月,怎么了?”
“姐姐,爹前几天和二爷爷说好今年还一起碾小麦,可是今天上午的时候二奶奶反悔了,她逼着二爷爷不能和咱家一起。爹不想让二爷爷为难,便向二奶奶发誓决不和她们家一起碾小麦。可是,咱爹一个人根本拉不动碌碡。”宋月说完,眉头皱的更紧了。
宋梨看了看排在自己家前面的麦垛,应该明天就能轮到了。她也无法去责怪宋田氏,宋二顺家和自己家一起碾小麦,也是宋二顺可怜宋长河一人无法拉动碌碡。
“月月,我回家替换轻舟,让他过来帮爹碾小麦,我回家浇水。”宋梨很快想出了对策,她把装有秸秆和镰刀的背篓交给宋月,并让宋月看好宋兰、宋辉。
宋月不想宋梨来回奔波,她尝试着问:“姐姐,如果是我和爹、娘还有你一起拉,会不会拉动?”
宋梨在心里思索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月,碾小麦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她不确定三个女子的耐力是否比得上一个成年男子。
正当宋梨想摇头的时候,宋长河与张氏、宋星推着架子车走了过来。
宋梨把自己的想法对宋长河讲了一下,宋长河摇了摇头,他对宋梨说:“不要让轻舟来回跑了,他也不到十六岁,还每天都要浇水,再让他拉碌碡,未必能够吃得消。爹问问其他人,看有没有需要换工的,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爹,能换的到吗?”宋梨有点不放心的问。
宋长河笑了一下,他安慰宋梨说:“当然能,每年都有换工的。要是换不到,我就请你三爷爷他们帮忙,放心吧。”
宋梨听到宋长河提到宋三顺,便又问张氏:“娘,长荣婶子是不是快要生了?”
张氏看了看四周,她低声回答宋梨:“小梨,你婶子前一阵小产了,她已经有一阵时间没出家门了。”
“啊?怎么会这样?”宋梨很吃惊,依照宋长荣对莲莲的宠爱,应该不会是因为劳作。
张氏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谁知道呢,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宋梨听后不再说话,她帮着宋月、宋星把架子车上的麦头倒在麦垛旁。
宋辉和宋兰见宋星空闲下来,便跑过来缠着宋星继续教他们数树叶。
宋星高兴的跑到碾场边的柳树下,他踮起脚折了几根柳条,然后和宋辉、宋兰一起数着上面的树叶。
“一”、“二”、“三”……“五十”,宋辉和宋兰一起大声的数着。
干活回来的宋长松与李花高兴的看着眼前认真数数的两个孩子,李花想到了听别人说的事情,她低声与宋长松商议了几句,然后笑着走向张氏:“嫂子,我听人说了,我与长松说好了,到时候让长松帮你们。”
张氏看了一旁的宋长河,宋长河有点犹豫的问:“弟妹,长松的手怎么样了?”
“大哥,我的手只是受了皮外伤,早就好了。咱们服劳役回来还在小梨家吃了一顿饭呢,这一顿饭的恩情可是不能忘的。”宋长松听到宋长河的话后,赶忙回答。
宋长河见宋长松如此说,便笑着答应下来。
宋月从挎包里掏出两条五彩绳递给李花,她告诉李花这是自己昨天晚上编好的,镇上的人都会在端午这天给孩子们戴上五彩绳驱邪避瘟,这两条送给宋辉、宋兰,让他们在端午戴上图个吉利。
“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小月的一片心意。”宋长松笑着对看向他的李花说。
李花一向听宋长松的话,她忙接过五彩绳,又谢了一遍宋月。
宋梨笑着让几人都先回家休息,她和宋月继续留在碾场守着两家的麦垛。
宋梨向宋月讨要两根五彩绳,她想等回去后送给江轻舟和江清野,就当是送给俩人的小礼物。
“姐姐,我编的送给姐夫不合适。不如我教你,你自己编的送给姐夫最合适不过了。”宋月说完,便从挎包里掏出玲玲送的彩绳,开始手把手的教宋梨编五彩绳。
碾场上慢慢的冷清了下来,之前看守麦垛的小姑娘几乎都换成了小伙子。
与人打了一天口水仗的吴明德瘫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时不时的看向在编五彩绳的宋梨姐妹,然后又瞄了一眼不远处两个探头探脑的年轻人。
“他怎么还不走,不回家吃饭吗?里正就不派人找他这个宝贝儿子吗?”偏瘦的年轻人有点急躁的说着。
“怕他干什么,他们吴家管不到宋家的事情。要怕也是怕宋梨,咱们也不干坏事儿,只是问问宋月愿不愿意嫁给你,这有什么?”另外一个更瘦的年轻人小声嘀咕着。
偏瘦的年轻人觉得有道理,他壮着胆子往宋梨姐妹走去。只是刚走几步,便看到宋长河抱着铺盖从碾场东边走来,他慌忙躲在一个麦垛后面。
“你们快回去吧。”宋长河对宋梨姐妹说道。
“爹,我们知道了。”宋梨看了宋长河一眼,她把刚编好的五彩绳放进挎包里,然后拉着宋月往碾场外走去。
吴明德也跟着站起了身,他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出去,然后快步追上宋梨姐妹。
偏瘦的年轻人气愤的看着和宋梨姐妹走在一起的吴明德,他给自己鼓了鼓气,然后跑到三人面前。
宋梨三人停下脚步,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红着脸的年轻人。
年轻人揉了揉脸庞,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却看到了宋月正拿着一根五彩绳想要递给吴明德,他一时闹不准俩人之间的关系,便哈哈大笑了一声,然后吹着口哨转身走开了。
宋梨回头看了眼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她问宋月:“月月认识吗?”
宋月摇了摇头,拿到五彩绳的吴明德也跟着摇了摇头。
吴明德怕年轻人还做纠缠,他把宋梨姐妹送到了宋家门口才回家去。
第二天午后,终于轮到宋长河家使用碾场了。
宋家五人与宋长松、宋三顺、宋长荣把小麦铺到碌碡周围,宋长河与宋长松、宋三顺与宋长荣来回替换拉动碌碡。
宋梨与张氏拿着四股叉来回翻动小麦,一个时辰后,宋家的五亩小麦终于全部脱粒了。
没怎么干过农活的吴明德也帮着宋家往碾场西侧移碾压好的小麦,他不熟练的扬着木扬锹,把灰尘扬的四处都是。
张氏忙接过吴明德手里的木扬锹,她让吴明德先去一旁休息。
吴明德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他站在一边和宋星一起撑布袋。
刚到碾场的里正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满身灰尘的吴明德,他对身旁的吴李氏说:“都说女大不中留,男大也一样。你看看他,什么时候帮咱们俩干过活。”
吴李氏对宋家并不排斥,她知道宋星和宋梨的小叔子都在读书,她也知道宋月一手好女工,她更知道高门不好攀,所以她也乐见这门亲事的促成。
“当家的,等咱家碾小麦的时候,他就熟练了,到时候让他多干一些。”吴李氏的话把原本还在生气的里正给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