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言抬眸望着他,那双眸子蒙了尘,再也看不出一丝光亮,他问:“如果我死了,你能好过点吗?”
心脏仿佛被砸了一记重锤,他看着沈星言,有种不安愈加强烈。
“你若是敢死,朕就杀了那个小杂种给你陪葬。”
“那样也好。”
那样也好,与其让他一人孤苦伶仃的活着,不如···
“你说什么?”祁英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星言不再说话,只是将脸转向窗外。
这样不哭不闹,甚至没有情绪的沈星言是陌生的,陌生到让祁英不敢离开···
二人一站一坐,气氛却异常凝重。
元宝在一旁看着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连喘气都小心翼翼。
“圣上···”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圣上,淑妃娘娘要生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祁英看了看窗前的人,他竟有些害怕这一走回来就见不着这人了。
“圣上。”那太监急道“淑妃娘娘一直喊着您呢。”
祁英深吸一口气,转身带着赵全离开了。
元宝见皇帝走了,刚要松口气,又见赵全一路小跑着回来了,还对他招了招手。
元宝忙走了过去。
赵全压着嗓子道:“圣上吩咐了,把东宫里所有的利器统统收起来,吃完饭连根筷子也不可马虎,明白吗?”
元宝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干爹放心,元宝这就去收。”
“诶!等等。”赵全拉住他又道“从现在开始,你要时时刻刻盯着沈公子,切莫松懈。”
“啊?”元宝挠了挠头,虽不解,但还是应下了。
赵全刚走,宫文殊就带着小亓珩来了。
原是祁英一出门就见宫文殊带着小亓珩在门口,竟鬼使神差的让宫文殊进去了。
来之前,宫文殊就听说了冰窖里的事,看到沈星言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他只觉得心脏在阵阵抽痛。
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又痛失至亲,任谁也接受不了。
小亓珩亲昵的扑进沈星言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唤他爹爹,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宫文殊把小亓珩招来,让元宝带着去玩了,他在沈星言身旁坐下,问:“想谈谈吗?”
见沈星言不说话,他便不再打扰,安静的坐着陪他,却不想这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陈淑怡在碧水宫里惨叫了一晚上,产婆和一群嬷嬷忙活了一整晚,终于在天亮时分传出一声婴孩的啼哭。
陈淑怡满身的血汗,挣扎着想看一眼孩子,产婆却裹了襁褓直接抱走了。
祁英在厅外等了一晚上,产婆抱着孩子来了,赵全立刻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产婆确定无人后才小声道:“恭喜圣上,是个公主。”
祁英瞥了那孩子一眼,挥了一下手冷淡道:“抱走吧,淑妃生的是皇子。”
影卫无嗔抱了个婴孩翻窗而入,与产婆互换了孩子,便带着那孩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产婆这才带着男婴回了屋。
赵全见换成功了,才问:“圣上,您不给小公主取个名吗?”
这话却招来皇帝的一记白眼,赵全忙闭了嘴。
祁英语气冷淡道:“把圣旨送去西境,告诉陈玄,淑妃诞下皇子,升为贵妃,请他回京为小皇子起名。”
“是,奴才这就去办。”
祁英毫不留恋的抬脚离开了碧水宫。
沈星言在窗前枯坐了一晚,小亓珩在他怀里安静的睡着。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晨光拢在他身上,好像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宫文殊看着窗前的父子俩,任谁看来都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他却总觉得有些刺眼,刺的他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炙热的泪水砸在手背上。
宫文殊怔愣了一下,默默的抬手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眶,他不明白,为什么对着沈星言,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亲近,有时候是迫切的想要对他好,甚至···莫名的替他难过···
“江离。”
突然听到沈星言开口,宫文殊立刻坐直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
“嗯,我在。”
沈星言依旧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他说:“我曾犯过一个错,最后,却让我的家人因我的错误丢了性命,可明明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啊,曾经,我以为我没得选择,因为不那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其实,那只是贪生怕死的借口,我有的选,那时,我本可以陪他一起赴死的···”
宫文殊隐隐觉得他说的那人是祁英,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自责,愧疚···
“沈公子,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你还有珩儿,还有我···”
沈星言转过头,那双满是血丝的眼里没有一滴眼泪,他看着宫文殊唇角微勾:“我没事,你回去吧。”
宫文殊心里不安,他宁愿沈星言痛哭一场也比现在这样不哭不闹的好,这样的沈星言让人总有一种对方会随时消失的错觉,他不敢离开,直到祁英来后将他和小亓珩都轰走。
祁英什么也不说,只是抱了沈星言上床睡觉,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紧紧的环着沈星言的腰,闭了眼,短短几秒钟就传出了细微鼾声。
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身旁的人还在,他往沈星言的怀里蹭了蹭,舒适的抱着他,一睁开眼才发现沈星言没睡,眼神毫无焦距的望着床幔。
祁英坐起身,让人点了灯火,昏黄的灯光让他的心再次不安起来,他拧了拧眉心,说:“我会想办法找到解药,也不会让你去北狄,以后我们只当扯平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你想离开东宫,我替你在外面选个宅子,让你跟你儿子一起生活。”
沈星言垂下眸子,扯平了吗?谁跟谁扯平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他怎么会认为自己能扛下祁英所有的怨恨···
“让我去北狄吧。”
祁英猛的回头,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沈星言转过头,不愿看他,只道:“我会回来。”
“你回来?你怎么回来?”祁英跳下床,怒气冲冲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吃那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去北狄?那老狐狸说什么你都信?你就没想过他是骗你的?他给你吃那药只是为了让我放弃你,再让你死,你懂不懂啊?”
祁英快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生气,也许沈星言一直都知道,吃那药也许就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床笫之欢···
“我知道。”沈星言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可这句话却像是彻底点燃了祁英的怒火。
“你一定离开我?”
沈星言坐起身,看着他,语气平静的反问:“五万大军不要了吗?”
祁英的眉头皱起,他气笑了:“你以为宴君澜真会为了个男人舍弃南渊那五万大军?他以为朕是蠢的吗?你父皇定是死了!他手上已经没有沈氏皇族了,他指挥不动那五万大军,等你一过去他立刻让南渊的军队发动进攻,那五万大军就是先锋,先死的一定是他们,等我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他的北狄大军就可以最小的伤亡拿下南渊!沈星言,你从前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现在就看不懂了?”
沈星言看着他却不说话,听着他的质问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哮,那分明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与狂躁,甚至想通过其他事掩盖心虚。
沈星言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侧躺下,拉上了被子。
祁英见他这样,气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