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宛在回府的马车上,想起之前的事还忿忿难平,“这个秦氏,可真是个废物,几个无赖还要宬哥哥出手帮她摆平。要我,直接上去一顿打,先打出去再说。”
周琰骑着马,闻言笑道:“说什么呢?你觉得事情如此简单,是因为你乐安郡主的身份。任何事,只要你一声令下,自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为你去做。在锦州城,更无人敢对你无礼冒犯。”
“秦掌柜呢?她原本就只是一介商户女,如今更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市井小民都可欺她辱她。你眼中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于她都是难乎其难。”
“你若打出去,再无人敢找你麻烦。她若打出去,只怕麻烦会越来越多。今日打了,明日呢?这次打了,下次呢?”
周宛不服气,“可她这般处处忍让,岂不是让人越发觉得她软弱可欺?”
周琰失笑,“动手打人只能解一时困境,且后患无穷,此匹夫之勇。她若只是一味忍让,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店中?”
尤其今日,他和肖宬都出面为秦掌柜撑腰,乐安郡主又是店中贵客。
出入店铺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贵。
以后有人想去店里闹事,恐怕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大分量。
孤军奋战之人永远成不了将军。
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权势和资源,并将其转变为自己的臂助,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谁能想到,三个月前,她还是一个骤失双亲庇护的柔弱女子。
如今,谋害父母又谋其家财的叔父一家死的死、散的散。
她立了女户,算是在其族中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同样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今日又借了梁王府和肖六爷的东风,让自己的店铺顺利开张。
这个女子,像一株野草,凭借着超乎常人的顽强毅力,穿过坚石泥淖的压迫束缚,总算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相信假以时日,她也会成长为自己的大树!
周宛趴在车窗口,将下巴杵在手背上,看着沉思不语的二哥,歪着头笑道:“二哥,你不会也喜欢她了吧?才见过一次,就这般为她说话。”
周琰轻飘飘斜了她一眼,“这话该打!以后在外面,万不可如此口无遮拦。她可是容沣喜欢的女子。”
周宛撇嘴,“肖老夫人不会允她进门的。”
“那也是容沣和她的事。”
周琰连着看了妹妹好几眼,奇道:“你别说,这个秦氏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有奇效。连张御医都解决不了的难题,竟被她给解决了。”
周宛回头看看马车里,临行前秦姝为她准备的点心盒子,一撅嘴,脆生生来了句,“笨蛋!”
*
正在店中核算收益的秦姝狠狠打了个喷嚏。
今日收益相当不错,消费满五百两才会送的银卡,共送出去十二张。
满二百两送的铜卡,也送出去十九张。
还有登记姓名积累消费额的顾客也有不少。
十几个丫头今日帮人做脸,手指头都累抽筋了。
金卡不计金额,只送秦姝认为该送的人,迄今为止只送出去两张。
钟掌柜和新任刺史章大人府上,等过几日店铺名声有了,再送过去也不迟。
收了账簿,留下看店的护院,秦姝带着人回了府。
开业第一日,虽有些小插曲,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秦姝让大厨房多做了些菜,又从酒窖拿了十几坛酒,好好犒劳犒劳府里的婢仆和护院们。
主仆用过晚饭,秦姝为爹娘上过香,又做好明日的香脂膏子,这才重新洗漱过,上了榻准备歇息。
此时已近戌时末,整座城已经鸡鸣不闻。
就在此时,秦府的大门却被人用力擂响。
秦姝听了青桑的禀报,披上衣衫出了内室。
余翠儿满脸是汗,神色惊惶坐在外间,见秦姝出来,受到惊吓般一下子跳了起来。
秦姝疑惑问道:“翠儿?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何事?”
莫非余翠儿的娘亲和哥哥,不同意她自卖自身,要强行将她许配给那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
余翠儿浑身发抖,用力扭着手,颤抖着声音快速回道:“姑娘,朱志跟龚大福商量了今晚要来秦府。这是他们来约我哥时,我在门外听到的。等他们走了,才赶紧来给您报信,您快想办法躲一躲!”
秦姝惊诧问道:“这两个人,就是今日带你去我店里的?”
余翠儿用力点点头,“朱志就是留短须的那个。他跟龚大福……”
她咬咬唇,艰难地加了一句,“还有我哥,做过不少坏事。而且那朱志身手很厉害,手段又阴狠……姑娘还是早做些防备的好。”
青桑用力哼了一声道:“姑娘,咱们府里人手可不少,还能怕了他不成?”
余翠儿急得脸色都变了,“不是,他以前,是青龙山的山匪,是二当家。程大人派兵剿匪时,他因为不在青龙山才躲过一劫。”
“我哥以前常说,他不是老大是因为他不想当老大,他的武功是青龙山山匪里面最高的,而且好多主意都是他出的。”
余翠儿见秦姝面沉如水,却迟迟不说话,急得跺了跺脚,干脆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实话跟姑娘说了吧,我们全家,都是从青龙山下来的。”
“我爹、我哥,他们都是朱志手下的。”
“程大人上山剿匪之前,朱志带着我们下了山。程大人被贬离开锦州之后,我们才从外地回来。”
“朱志手下还有几十号人,都隐姓埋名在城里住着。”
余翠儿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姑娘,你斗不过他们的,还是躲一躲吧。”
秦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说,你们全家,都是青龙山山匪?!”
听着秦姝语气不对,余翠儿一下子怔住,喃喃回道:“是。”
秦姝冷冷看着余翠儿,咬牙切齿厉声问道:“那么我爹秦景元的死,是不是也跟你们有关?”
余翠儿神情一怔,目光有片刻躲闪,半晌才轻声说道:“没有。当日大当家跟朱志因为此事起了争执。朱志说那些人寻青龙山的兄弟做这件事,是要拿兄弟们当替罪羊。大当家不听,朱志就让山上的弟兄们自己选择。”
“后来,秦大掌柜遇刺身亡,朱志就带着我们下了山。没多久,山上的兄弟就被程大人派兵给灭了。”
如此看来,这朱志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可再明白,他也是个打家劫舍的匪徒、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做得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余翠儿说得对,一旦被这群人盯上,以后的日子,只怕太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