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着门爬上去,里面一片漆黑。张起灵打起手电,迅速扫了一圈周围。
这里大概是用来储存食物的仓库,角落里堆着几个麻袋和几筐炭,房梁上还挂着肉,已经腐烂变质了,像一坨淤泥挂在绳子上,表面有白色的蛆虫蠕动,偶尔还会滴下两滴脓水。
张扶灵伸手捏了一下,融化后的脂肪和细菌活动产生的脓水导致肉块瞬间爆浆,手感很像果冻。
就腐烂程度而言,这些肉在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不过考虑到这边的极端天气,这个时间也许会更长,但总之不会超过一年。
她又打开了旁边的麻袋看了一眼,顺手将手上的粘液擦在了麻袋上。
麻袋里面装着她不认识的作物,应该是某种谷物,她推测可能是当地的青稞。
她还在继续研究这些东西,张起灵已经找到了向上的楼梯,用手电晃了一下示意她跟上。
木质的楼梯直上直下,漆黑安静的庙宇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踩在楼梯上的咯吱声。
张扶灵原本以为腐臭味是那些大量腐败的肉散发出来的,结果到了第二层才发现,臭味不仅没有变淡,甚至更浓郁了,简直像是进了一个臭豆腐加工厂。
浓郁的气味甚至仿佛有了实质,熏的人睁不开眼睛,她合理怀疑这玩意儿吸多了会中毒。
房间里挂着各式各样的毛毡,毛毡中间摆放着早已熄灭的炭炉,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张扶灵摸了一把毛毡,上面的毛已经开始打结发硬,轻轻一碰,不知道是毛絮还是灰尘的细小颗粒就飘散开来,呛得她咳了两声。
张起灵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撩开一侧的毛毡,说:“这边。”
张扶灵用袖子堵着口鼻迅速从张起灵身前穿过。
里面依旧是层层叠叠的毛毡,似乎是被当做屏风来用,将最中央的位置围了起来。
这里的布置并没有被打乱,一切都井然有序,似乎主人只是短暂离开。
张起灵蹲下身检查地上的香炉,里面残余着燃香后留下的灰烬。
张扶灵渐渐习惯了这里的臭味,甚至开始逐渐从中闻到一些奇异的香味,就像是臭豆腐或者螺蛳粉,一旦习惯了那个味道,反而觉得好闻起来。
她打量着周围的毛毡,几乎所有的毛毡上都是同一幅图,一个头戴骷髅冠,脖子上戴着骷髅项链,手持绳索的青面恶鬼骑着一个四肢翻折的盲眼女尸行走在山间。
这些图案和中原地区的佛教图案完全是两种风格,没有慈悲之感,只有怪诞和恐怖,但张扶灵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恶鬼,而是阎王。
她在庙里看那些收录了各种教派小故事的册子里读到过这一段,这是藏区唐卡里十分重要的一件,阎王骑尸。
是用来辟邪的。
虽然她觉得这个图案本身就够邪的。
张扶灵一幅一幅仔细看着周围毛毡上的图案,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正常来讲,一个屋子里有必要弄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毛毡吗?就算是辟邪,一幅也足够了,这样子层层叠叠挂着,像是什么阵法一样。
他们这屋子里得是有多邪才用的上这么多阎王骑尸图?
她看了三挂毛毡,突然意识到这画上的阎王似乎在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这三幅图是连续的,虽然只有微小的不同,但仔细看依旧能发现,三幅图中阎王背后的山峰在变化。
她迅速顺着这些图案看了下去,追着毛毡来到了一个楼梯口。
说是楼梯其实十分勉强,就是几根圆形木头,每一根木头之间空隙都有一米,如果不是尽头处那个被毛毡和黄色绸缎半遮半掩起来的门,绝对无法联想到这居然是个楼梯。
那些黄色绸缎上写满了红色的藏文,大约是某种经文,上面的毛毡离得太远,再加上污垢,即使张扶灵开了黄金瞳也看不清楚。
她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这挂毛毡上的图案明显有了变化,不同于前面她看到的那些,但具体细节依旧十分难辨认。
后面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很奇怪,按照常理说,黄金瞳几乎堪比远红外,居然还有看不清的时候。
她盯着门内的黑暗,觉得那里似乎有个旋涡在旋转,几乎让她晕眩。
她必须上去看一眼。
张扶灵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扒着楼梯两侧的长杆开始向上爬。
离得越近那幅毛毡上的图案就看得越清楚,但始终无法辨别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直到她爬到仅剩最后一节,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挂毛毡,突然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张扶灵!”
恍如大梦初醒,张扶灵转过头,表情依旧有些迟钝,像是没缓过劲,对着张起灵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起灵眉头皱得死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扶灵就狠狠闭了一下眼,骂道:“草,不对。离开这儿!”
张起灵看她似乎清醒了,就松手准备换个姿势带她下去,结果手一松,张扶灵就立刻左右开弓扇了她自己好几个巴掌,嘴里开始胡言乱语。
“不行,我必须进去……不是,我下不去了,我恐高,你背我一下,骑我下去。不是,我脑子不对劲了,这地方不对劲,快走。”
“你闻到没有?好香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但我不知道我想吃什么。你想吃东西吗?”
张扶灵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声带和嘴巴,于是不得不持续拍打自己的脸颊,试图恢复自己的话语权。
她的脑子这下彻底清醒了。
这他妈哪路神仙啊,剥夺公民的话语权,她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张起灵在她说出第一个字时就当机立断背着她离开了楼梯,迅速回到了毛毡包围的香炉附近。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张扶灵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趴在张起灵的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副馋的不行的样子,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她一边吸一边说:“毁了,这下全毁了……完了,你真的好香,我不是痴汉,我是说真的很香,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桌子满汉全席。”
张起灵没回应她,背着她顺着另一条楼梯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