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宫——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万籁俱静。
“你自己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坐在主殿之上,看着伏跪在地的夏荷,冷声道。
“夫人……”夏荷眸中含泪,望着我欲言又止,终究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夏荷姐姐,你糊涂啊!我虽与你相处不久,可我知道你本性非此,你有什么苦衷,赶紧告诉夫人啊!”吟霜在旁,对着夏荷疾声道。
“我……”夏荷张了张口,又一次磕头在地,对着我凄声道:“夫人,是夏荷对不住夫人!求夫人赐死夏荷,夏荷没有任何怨言!”
我静静地看着夏荷,紧紧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早已没了伤痛,缓缓出声道:“赐死?你想的倒是容易。”
“夫人!”夏荷闻声,惊惧地看向我。
“本宫最恨背叛,定要诛你九族方能泄恨!”我站起身,走向夏荷,佯作一副盛怒的模样,厉声道:“本宫这就去请求大王!”
“什么……”夏荷吓得瘫软在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夫人,不……”
“你还不和我说实话!”我又坐回主座,俯视着夏荷,这个曾经与我患难多次的姐妹,我如何也不会信她会真的背叛我。
“我……”夏荷颤着声,此刻已泪流不止。
“是不是王后逼的你陷害于我!”我又拍案,逼迫质问于她。
“是。”夏荷跪着身子挪动至我身前,声泪俱下,“奴婢的弟弟在伯嚭大人府中当差,王后命人在慎刑司以弟弟性命前程相挟,奴婢……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已才……”
“你的弟弟,为何从不曾听你提及?”我惊怒不已,皱起眉质问道。
“奴婢……奴婢最早便是从太宰府出来的,被分在了芈美人处,芈美人是楚国奸细的事情暴露,是姬夫人替我求情,这才没被牵连。”夏荷缓缓道,似是回忆很久之前的事。
“所以,你一早就是她的人?”我只觉此刻五雷轰顶,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原来敌人的耳目早已藏在了我的身边。
“是。”夏荷红着眼,仿若打开了话匣,望着我不再躲闪,凄声道:“当初那个雪夜,是姬夫人给了我藏红花,一日复一日少量下在了夫人的膳食中,本想神不知鬼不觉让夫人小产,却不想被羲禾夫人捷足先登,一石二鸟,倒也称了姬夫人的意。”
“你说什么!”我只觉一阵瘫软,难怪在小产之前我的小腹会隐隐作痛,原来……
即便是没有羲禾夫人那一推,那孩子也是保不住的,姬月瑶,真是好毒的心思!
“夫人之前每次与大王欢好后,都会服用避子药,那个孩子是夫人在宫外的意外之喜,奴婢想着夫人内心应是不愿要的,这才听了姬夫人的命令,未曾想,夫人后来那般伤心,此一事,夏荷一直憋在心中许久,日日受着良心的煎熬,如今,终于能全部说出来了。”夏荷跪在地上,望向我带着一丝悔恨与愧意。
“你……你真是瞒得我好苦!”我望着夏荷,想起什么又厉声控诉道:“当初大王手中的瓷瓶,是不是也是你给姬夫人的,你一早就知道我的秘密,却从不拆穿我!”
“不!”夏荷却是即刻高声反驳道:“与夫人相处这么多年,夫人待奴婢推心置腹,奴婢也早已将夫人视作亲人,定不会做出这等事来!那瓷瓶是姬夫人在璋台宫又砸又烧中搜罗出来的,青筝阻止姬夫人,这才被她赏了板子,气绝而亡……”
“好。”我仰头笑着点了点头,笑得差些落了泪来,“你说你视我为亲人,为何还要给季夫人下药,这就是你说的亲人?”
“不,那药不是我下的,夏荷虽受姬夫人之恩,却从未想过置夫人于死地!”夏荷凄然出声:“在慎刑司,我就想着决不能屈打成招,却不想姬夫人以奴婢弟弟相挟,奴婢家中就只有这一个男丁,忠孝不能两全,奴婢实在……实在是……”夏荷说着说着愈发激动,猝然站起身来。
“夫人!终究是夏荷对不住你!下辈子,夏荷再为夫人牛马,偿还今生之愧!”
“嘭!”的一声,迅雷掩耳之间,一个身影撞在了容华宫的木柱之上,一抹鲜红刺向了我的眼,我僵在原地,张着唇,只觉浑身的血皆已凝固。
那轻飘飘的身影,却重重的落在地上。
“夏荷姐姐!”吟霜的哭喊声同时传来,这才将我魂魄唤醒。
“夏荷!”我奔袭至夏荷身边,抱住了她,看着她额上血流不止,大滴大滴滚烫的泪落了下来,我伸手轻抚在她的脸上,声音恐惧又带着一丝沙哑,“夏荷,你醒醒!”
“快去传太医!”我又对着吟霜疾声道。
“不用了……”夏荷似是睁了睁眼,迷离的瞧了我一眼,对着我释然一笑,终究又闭上了眼。
我试探着用手去探着她的鼻息,面容惨白,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压制住胸口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似一柄刀子,一下一下的剜着我的心肺。
“夫人,你怎么了!”吟霜惊惧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我好恨。”我捂住胸口,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直接冲进坤泽宫杀人,恨这万恶的世道,恨自己终究还是无能。
“噗。”一股腥血气又从喉间溢出,我死死咬住唇想忍下却最终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夫人!”轰然倒地前,隐约听见吟霜的呼唤声,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