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尾声6
顾如珩没有抬头,目光依旧低垂,盯着脚下的石板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路,指尖微凉,却迟迟没有开口。
百里锦书见状,心中一阵酸涩,尤其是此刻的沉默更让她感到不安。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过去之事已定,不如往前看。”
顾如珩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痛。他的眼睛依旧深邃,但此刻却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
百里锦书的心猛地一揪,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骨,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别这样,阿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若是不愿说,那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顾如珩的眼睫微微一颤,眸底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努力压下内心的波动。
“我母后的死,是父皇默许的。”
这样的事实,即便再如何忽视,也是无法遮掩的痛苦。
百里锦书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触及顾如珩的脸颊时,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温度。她的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极轻,几乎是在喉咙里滚动,带着难以置信和心疼。
顾如珩依旧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挣扎和痛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像是要将某种情绪死死地摁在手心里,不让它泄露半分。
“他亲口承认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气息,“他明明知道是萧慈宁下的毒手,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百里锦书的喉间一阵干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背,感受着他细微的颤抖。
“阿珩......”百里锦书的声音轻柔,像是一片羽毛落在顾如珩的耳畔。
顾如珩的目光依旧低垂,眸中的雾气似乎凝成了霜,覆盖在他眼底的深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掌心,像是在寻找某种支撑。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母后走的那天,我站在宫门外,看着她被人抬出来。她的脸苍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百里锦书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的手指轻轻收紧,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拉回来。
“最开始,我一直以为......那是意外。”顾如珩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喉咙里滚动,“可外祖父一直对母后的死咬着不放,我才察觉出里面的诸多疑点。我...不配为人子......”
“可阿珩...这不是你的错。”百里锦书看向顾如珩的眼神中带着心疼。
顾如珩终于抬起头,目光与她相对。他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悲伤,又像是深深的无力感。
......
晨曦微露,宫墙外的天空泛着一层淡淡的鱼肚白,晨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宫殿的金顶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寒意,昨夜的腥风血雨仿佛还残留在每一块砖石之间,挥之不去。
顾如珩站在大殿前,一身玄色衣袍在晨风中轻轻摆动,衣袂翻飞间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大殿内,群臣分列两侧,个个神色凝重,目光时不时扫向顾如珩和三皇子原本应该站立的位置。
百里锦书观察众人反应,发现曾经三皇子一党的官员大多眼含恐惧,而追随顾如珩的大臣一脸自得。
看来昨夜并非皇宫内的人无法安眠,宫外的人也是一夜未眠。
一名身着朱红色官服的老臣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陛下,三皇子结党营私,还试图谋反,虽以伏法,可那些跟他勾结在一起的人还是隐患,臣斗胆恳请陛下,查抄三皇子所有党羽。”
玄德帝微微抬眼,昨夜的老态龙钟一扫而空,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扫过那名老臣的面庞。他的声音凛冽,带着不容置疑:“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将那些蛀虫一一拔除,绝不留情。”
老臣躬身应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威压。他退下后,殿内一片肃穆,无人敢再轻易开口。
如今三皇子已死,那些追随三皇子的人如今不敢在开口说一个字,唯恐说完后死的更快。
玄德帝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缓缓落到顾如珩身上。
他示意陈善海宣读他昨晚写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顾如珩镇压内乱,平定外患,特封为太子,即刻起辅佐朕处理朝政,处理三皇子残党一事。”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哗然,群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提出异议。顾如珩身形微微一僵,随即低头领命,声音沉稳有力:“儿臣遵旨。”
百里锦书站在殿外,听到这消息,心中一松,却也不免泛起一丝复杂的情愫。她看着顾如珩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完成了心中所想,她却无一点儿开心。
之后玄德帝又连下两道圣旨,封四皇子为辰王,七皇子为北王。
百里锦书能感觉到,玄德帝在给顾如珩铺路。
她抬头看了眼皇位之上坐着的人,感受着身边人的沉默,心里升起一阵惋惜。
一场肃清持续了三年之久,三年来还发生了不少事情,百里锦书记得最清楚的却只有那么几件事。
洛禾为了反抗北宁签下和亲的协议,直接撞向使臣的刀而死,顾如珩又极其反抗议和,玄德帝才终于决定继续攻击。
由顾如珩带千机营进攻,两年后拿下草原。
百里梦安与蓝子楼大婚,两人婚后琴瑟和鸣,也是让京城人人羡慕的夫妻。
之前最后一次与沈云雅逛灯会时遇见的宋文辞成了状元。
还有沈云雅知道了顾言初对她的感情,不过因为有瑞儿在,她还是选择留在了宫里。
三年后,顾如珩继位,大赦天下,将之前玄德帝的奢侈作风一扫而空,勤政爱民,减少赋税使百姓负担减少,鼓励商业发展,国库日渐充盈,百姓安居乐业。
又是五年后,北宁境内匪乱终于彻底解决,国力强大,一时间万朝来拜。
百里锦书站在御花园中,看着满园盛开的牡丹,花瓣上沾着清晨的露水,晶莹剔透。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花蕊,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皇后娘娘。”紫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关切。
百里锦书回过头,看到紫绵手中捧着一件披风,正微笑着向她走来。她的笑容一如往昔,温暖而纯净,仿佛这五年的风雨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天凉了,娘娘别冻着了。”紫绵将披风轻轻搭在百里锦书的肩上。
百里锦书微微一笑,伸手拢了拢披风,感受到一丝暖意。“无妨,南枝那丫头今日带着惜儿去哪玩了?”
顾惜锦是顾如珩登基后产下的,如今也有四岁,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
“南枝一大早就牵着太子去了御马场,说是慕将军和萧宰相要教太子骑马呢。”
百里锦书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的光芒。“惜儿那孩子,性子随了他父皇,从小就喜欢这些。”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仿佛能看到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马场上欢腾的模样,“不过今日表哥不当值,萧外祖也年事已高,却还要专门过来,带着惜儿玩闹,也是太过宠他了些。”
“陛下只有这一个孩子,自然所有人都宝贝着。”
闻言,百里锦书想起了自己生产时顾如珩紧张的模样,被接生婆劝了多次也不曾离开产房,一直到自己平安生下孩子,他必须要上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顾如珩哭的像个孩子,之后说什么也不让她生了。
大臣们借着子嗣稀少一事还希望他能充盈后宫,但他全都拒绝了,甚至直言,若真想把女儿送进后宫,那不如直接送到松香寺,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
百里锦书当初听到这话时,心里是十分开心的,谁不想自己爱的人一生只有自己一人呢。
她不怕别人说她妒妇,只要顾如珩能一直爱她就好。
“走吧,去给陛下送汤。”
......
顾如珩站在御书房的书案前,手边的奏折堆叠如山。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斑驳的光影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叩,发出细微的声响,但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奏折,而是因为眼前这人。
“朕已经说过了,是朕不愿纳妃,是朕只要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一个史官,说话能不能严谨一些,哪来的皇后不愿举行选秀,那都是朕的主意!”
百里锦书刚走到御书房外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接着轻轻推开御书房的门,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手中的汤碗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热气袅袅上升,驱散了屋内的一丝冷意。
顾如珩与史官一坐一立,正在无声对峙。
听到门响,他抬头见是她,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怎么来了?”他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汤碗,放在一旁的桌几上。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气息传递到她冰凉的肌肤上,惹得她心中一颤。
“想着你忙了大半天,该歇息了,就给你熬了些汤。”她轻声说着,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史官,显然两人的对话并不愉快。
“你先下去吧。”
史官闻言看了眼顾如珩,顾如珩瞪了他一眼默认百里锦书的话。
百里锦书见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何必动怒?他的话不过是职责所在,你又何必与他计较?”
顾如珩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百里锦书的脸上,眼中的冷意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
“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误解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这些年来,你已经承受了太多。”
百里锦书笑了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轻轻掠过他微皱的眉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怕别人说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况且我私心里也确实不想与旁人分享你。”
顾如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感动,又像是心疼。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心底的烦闷渐渐消散。
“锦书......”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依恋,“我只想让你过得安稳,不受任何委屈。”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你这句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窗外的暖阳照在两人相拥的身上,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
史官在外面看到这一幕后,拿出纸笔记了下来。
他不管后人如何评说,只在乎自己笔下皆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