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柳家院里,韩清遥站在自己的小院中,将一个信封递给一满脸刚毅的中年人。
“有劳李叔日夜兼程,定要将这份书信亲自送到父王手里。”
“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将这封信尽快送到王爷手里!”
那中年亲卫一拱手,双手接过书信,小心揣在怀中,才郑重的应了一声,转身牵着马快步离开小院。
片刻后,庆州府城的城门边,守门的队正,恭敬的将手中的木牌递还给那中年人,汇报过后,转身让人打开城门,目送着中年亲卫疾驰而去,消失在星夜之中。
小院里,小丫鬟巧儿轻手轻脚的,将一披风披在韩清遥身上,顺着小姐看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夜空中璀璨的星河,低声劝道:
“小姐,天凉,咱们该回去了…”
“好!”
韩清遥拉了拉披肩,望着远方目光微微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的道:
“师兄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柳夫子屋里,秦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犹豫了许久,才不放心转身望着柳夫子。
“老头子,你让清遥把平儿的东西就这么交出去了,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假寐的柳夫子闻言睁开眼,望着老妻沉吟了片刻,才失笑着摇摇头。
“这事不也是经过平儿同意了吗,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平儿可不知道清遥的真正身份,那傻小子还以为清遥,是那个文官家的小姐呢!”
秦氏拍了柳夫子一巴掌,语气略微有些急切,王平这孩子是老头子弟子,又是个心善懂礼的,很对她的胃口,今日这把王平的东西交出去,她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
“……”
柳夫子点点头,没有对此再说什么,王平这孩子说聪明也聪明,说笨也笨。
清遥这孩子身边跟着那么多护卫,还有武艺傍身,不说文武本就不合,起码再怎么想,也不能猜测他师妹是一个文臣之家的出身吧。
可他又不好明说,柳夫子无奈叹了口气,看着眉头紧蹙的老妻,知道此事不说明白,老妻怕是今夜又要失眠了,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开口道:
“若甫啊,你还记得我和师兄当初的矛盾吗?”
“当年因为理念不合,我才到白鹭书院教书,老夫一身,从不排斥什么奇淫技巧,机关造物,若是有物能够让天下百姓都读的起书,明的了理,老夫纵使舍下一张老脸,长跪于门前又如何?”
“平儿出身庄户之家善格物之道,火炕,明启犁,马镫马鞍马蹄铁,行的是利国利民之举,做的是功在千秋之事,当今陛下,纳谏从善,赏罚分明,平儿的事,在陛下哪里都了然于胸。”
“等到时候到了....平儿会得到他该得到的,至于在此之前,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啊……”
柳夫子长长一叹,脑中回想起当时追问卫仲道的那段谈话,浮云道人,国公之位,道人弟子.....
“陛下!”
“那明启犁也是平儿弄的吗?”
秦氏有些震惊的望着柳夫子,柳夫子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笑道:
“是啊。”
“安心睡吧,平儿的路,这才刚刚开始呢!”
……
王家院里,王平吹灭油灯,伸了个懒腰,转身便上了床,今日的课业也都完成了,明日还要早起,便不能在熬夜了。
想起白日里,韩清遥一脸激动和惊喜的样子,王平就笑不出来了,原本只想着在这小丫头面前展示展示的,可这小丫头不知跟老师说了啥,不但让他拆了马鞍马镫不让用,还让写下整个制作过程,说要送到长安。
我不知道一个文官小姐,对马蹄马蹬这些东西为啥这么感兴趣,等交到了长安,这事指定和曲辕犁一样,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看着那后院里那几匹马,王平还是很开心的,爷爷爹爹大伯看着马匹也都挺激动,以后大家也能练练骑马,这些马都是好马品相极好,价格不菲,看在白马和那几匹马的面子上,行吧,便不生小师妹的气了。
王平美滋滋钻进被窝,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沉入了梦乡。
……
三日后,京都长安。
“戴大人,不如我兵部给你凑齐一万两,你帮我等解决今年战马更迭的问题,如何?”
皇宫御书房内,一位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男子,一甩衣袖有些愠怒盯着对面的中年文士,开口说道。
对面那文士面对男子的喝问,苦笑一声摊了摊手,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李大人,一万两已经不少了,去年南边两道水灾严重,不说免去两道不少州县的赋税,光是救治灾民这一项,便花费了不少银子,根据钦天监所说,今天雨水比起去年怕又是只多不少,不说修建防水工事,起码也要留下一部分作为准备吧。”
“至于这另外的,前些日子我户部已经批给你兵部十万两银子了,长平王殿下还没走呢,你李大人现在张口又是五万两,我户部那还有多余的钱给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李姓男子眉头一皱,沉声开口:
“戴大人,那十万两银子是我大宣将士的粮饷,岂能混为一谈?”
“李大人,此事你还是不要为难我户部了,一万两已是我户部能给出的极限,若是大人同意,过把月以后,待户部手中宽裕,再与兵部进行商议。”
户部戴尚书望着眼前的男子,神色无奈,可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乃至些许松口之意。
兵部李尚书见状心下一沉,冷哼一声,便呛声开口道:
“如今北边草原十八部已经不太安稳,南边水患严重,说句难听的,若是二者行那勾连之举,在雨季进犯我大宣,皆是我大宣若是连一个能战的马都没有,皆是这责任,戴尚书可担当的起?”
“草原雨季乃是水草丰茂之时,想必草原十八部也不会有所动作吧......”户部尚书说了半句话,便彻底闭口不言,转头求助性的看向一旁坐着的宣帝,和一旁仰着头盯着御书房天花板的长平王。
御书房内,宣帝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大宣自打建立之后,先皇积劳成疾不久便仙逝了,自己登基称帝,选择不动兵戈,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而就在这两年,大宣国库才渐渐充盈起来,人口也逐渐增多,可南边这天灾,却犹如一道横在他面前的阴霾,不但花费了国库无数钱粮,大宣子民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就连安稳许久的楚国,似乎都蠢蠢欲动起来,对于北边的草原十八部,南边的楚国,宣帝内心始终不放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过此事尚不能急,还得等以后再行商议,而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关于这战马更替的费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