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神情坚毅,他年少从军,追随先帝东征西讨才有了现在的大宣一朝,此时虽时局艰难,可他断不可能丢下百姓,献城而逃,他是大宣的皇,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会为这长安百姓负责...
自他继位以来,大宣停止兵戈,休养生息多年,可如今,多年积累,便转瞬要在便在草原与楚国的联合下,顷刻之间化为满天泡影。
长安之危早在之前,宣帝便已经有了准备,王弟长平王也是为此才撤兵驻守景州只是长安就算被草原困住,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庆州城呢……
百姓流离失所,庆州城失陷在即,数以万计的百姓在草原铁蹄的威胁之下,惶惶不可终日,还有清遥那丫头....此时远在长安之外,若是她出事了,他又该如何向领兵现在堂弟交代。
宣帝心中复杂万分,望着大殿之外万重宫阙,久久说不出话。
殿内,众大臣皆收回自己的想法,此时宣帝已然做出决定,他们这些臣子能做的,便是全力配合。
再且说了,庆州府此时,已经大概已经被草原大军困住,那里的百姓不日也必将受尽屠戮,作为大宣盛名的城池,庆州城在百官心里,同样地位非凡,如今他们的百姓,竟然草原遭受如此折辱,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朝堂上的诸位大员。
太子韩承乾面色肃然,跪地拱手率先开口:
“儿臣遵命。”
殿内百官也皆面色一肃,既然陛下都不怕,他们又有何惧之,草原,蛮夷也,谁让他来试试,究竟是长安城坚,还是他草原狼牙锐利!
不约而同的一道道百官的声音,便在殿内响起:
“臣等遵命!”
……
庆州府。
此时的庆州城墙上,厮杀的士兵们不知朝廷已经没兵可派,没兵可援了,他们只知道身后的城内,有着百姓,有着他们的妻儿老小,有着他们的家,挺住一波,再挺一波。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了,对面的草原人似乎无穷无尽,换防的人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年轻的兵士咬着牙,发酸胀疼的胳膊,奋力挥舞起一杆杆铁枪铁剑,挥砍刺破跨上城头草原人的皮甲,
在草原士兵狰狞骇人的面孔拉扯下,两者双双跌下城墙,城楼上,滚油顺着长梯飞速淌落。
兵士重重跌落在地,腹中内脏具都被震碎,可被血液泥土糊面的兵士却没有呼喊,没有哀嚎,嘴里“吓吓”流淌出的鲜血,让他内心无比平静,看着对面不远处摔死的草原兵,年轻兵士嘿嘿笑了笑,木梯被火烧断,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最为遗憾的却是没能上一口娘亲手做的汤饼,年轻兵士眼中有些愧疚,他身子已经不能动了,也不能给娘亲磕头了。
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也没做出一件让爹娘长脸的事,他是个不孝顺的儿子,以后不能侍奉爹娘了,罢了...不孝就不孝吧,爹娘还活着不是嘛....希望小弟能日后替他照顾好爹娘吧。
“呕……”
随着又是一大口血喷出,年轻兵士面带微笑正要缓缓合上眼,却在闭眼的一瞬间,突然微微张大了一丝,又猛的闭上...彻底失去生机。
这并不是个例,在城墙之上,厮杀还在继续,守城兵士逐渐以各种方式逐渐死去,刚刚轮换下城头没有两个时辰的兵士,也被匆匆唤来城头,接连多日的久攻不下,让突厥右王有些不满,也让阿合达在诸部族面前丢尽了面子。
草原攻势接连不停,阿合达此举就是不打算给府城守军有任何喘息之机,前一刻推到燃烧的木梯,下一刻便又会推上一个新的过来,城墙下尸横遍野,被人踩踏破碎的尸体遍地都是,腐烂的肉身积压成堆,在夏日的曝晒下,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又是一波艰难的击退以后,苏烈正缓缓喘着气,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城外的众多草原兵马,果然,很快,还不等城中守军换防,阿合达冷然一笑,悠扬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又是一波兵马压来。
密密麻麻的草原兵马,嘴里嘶吼着听不懂的草原话,黑压压的草原兵马,在木制盾牌的掩护下,飞速朝着城墙而来,成千上万的草原兵马,聚在一起,就仿佛黑夜汪洋下的滔天海浪,狠狠往城墙拍来。
苏烈不敢离开,他是守城军队的主将,是守城军士的主心骨,随着草原军越靠越近,疲惫无比的士兵们,缓缓站直身子,紧紧握住手中武器,紧张的望着草原士兵越来越近。
“二百步!”
苏烈面色冷峻,紧紧握着手中长刀,猛然喝道:
“弓箭手准备!”
一百五十步。
城下传来的号角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烈,攻城兵的脚步也陡然提快。
“一百步!”
草原步兵纷纷举起手中木盾,严阵以待护持着其他士兵,朝着城墙猛的赶来。
“八十步!”
“七十步!”
“五十步!射!”
满天羽箭落下,敌军手中木盾纷纷上举,一阵激烈碰撞的声音响起,大部分箭矢破开木盾直冲盾下敌军而去。
惨叫声猛然响起,苏烈面色不变,便又开口喝道:
“换,弓箭手退,巨石滚木...准备,切不可让敌军攻上城头!”
“是!”
兵士们猩红双眼,沙哑嗓子应了一声,城墙上便又落下,一阵阵的巨石滚木之类的守城器物,夹杂着滚油火烧的惨叫之声,让战场的气氛无比凝重压抑。
府城之外,阿合达深深蹙起眉头,他是在想不通这一个大宣内地的庆州城,为何有如此多的守城器械,就连周边所有的物资数树木,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难道此城府君要造反不成,可若是造反又何必如此顽固抵抗。
看着又是一次攻城失败,阿合达蹙起眉头,就听身旁右王质问的声音传来:
“阿合达,为何久攻不下!”
阿合达猛然回头,便发现右王等人正打马站在自己身后,望着前头攻城景象,蹙眉问道。
而在右王身旁,众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神采,阿合达面色复杂有苦说不出,正要开口解释便见身旁侍卫匆匆赶来,在耳边低语道:
“族长,投石车...准备好了。”
“好!”
阿合达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压了下去,转头看了眼城墙,挥手对着身侧之人吩咐道:
“收兵吧!”
那人点了点头,很快便退后离开,不一会儿,草原号角声突然响起,草原兵疑惑的回头望了一眼,纷纷退后离开。
而右王闻声转头,满眼不善的盯着阿合达问道:
“为何退兵!”
阿合达抱拳贴胸,得意一笑,转头望着宁州城的方向道:
“右王,投石车造好了,且先让他们先活上两日,待我投石车一来,等我军修整好之时,便是城破之日。”
“也是您兑现承诺之时。”
“呵,希望吧。”
右王冷笑一,转马带人离开,阿合达望着城头的方向,贪婪一笑,转头对着身边侍卫吩咐道:
“全军后撤,休整两日,两日以后,随我攻破庆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