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湖烽烟
六月的大同城像被架在火上炙烤,大帅府议事厅内蒸腾的暑气却抵不过众人眼中的寒意。
李奇背手立在足有半人高的军事地图前,指腹反复摩挲着古尔湖位置,羊皮地图被压出的褶皱如同他紧皱的眉峰:“丹津带着残部跟着罗刹人在湖边扎营,这颗钉子必须拔掉。”
张汉半倚在太师椅上,竹制水烟筒 “咕噜噜” 作响,腾起的烟雾在烛火间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罗刹人新运来了线膛炮,据密探回报,该炮射程远,准确度高。”
他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水烟筒在檀木扶手上磕出未燃尽的烟丝残留物,“且古尔湖周边皆是开阔地,利于骑兵奔袭,我军不可轻敌。”
陆军第一集团军司令吴大用的指节捏得发白,粗大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大帅,末将以为应先稳固防线。上次天山之战,我军折损了三成战马,现在贸然出击......”
“就是要趁他们立足未稳!” 李奇猛地转身,军靴踏得青砖 “咚” 地闷响,腰间的鎏金虎符撞出清脆声响,“曾将军,你麾下的重装军团把蒸汽战车减重改装,三日之内必须完成。这次要让罗刹人见识下,什么叫‘移动的钢铁堡垒’。”
重装军团长曾用青 “嚯” 地起身,虎目圆睁,胸前的勋章跟着晃动:“大帅放心!我已让工匠把锅炉缩小三分之一,车身上加装了可拆卸的钢盾,保证能在沙地上跑得比骆驼还快!” 他猛地一拍腰间短铳,震得刀鞘上的铜钉都微微发颤。
三日后,古尔湖畔狂风卷着黄沙,天地间一片昏黄。
二十辆小型化蒸汽战车喷吐着白雾,钢铁车身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如同蛰伏的巨兽排列在明军阵前。
车身上的散热格栅泛着幽蓝的光,改良后的臼炮在车顶缓缓转动,炮口直指远处罗刹人的营帐。
“开炮!” 李奇的声音裹挟在风沙里,却清晰地传进每个士兵耳中。
数十枚炮弹拖着尾焰划破天际,爆炸声震得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罗刹人的炮兵阵地瞬间陷入火海。
一名罗刹军官举着望远镜的手不住颤抖,俄语咒骂声被气浪撕成碎片:“这些明军的火炮射程怎么会这么远?!”
与此同时,丹津的牛皮大帐内,哥萨克指挥官彼得罗夫将马鞭狠狠甩在桌上,镶嵌的银钉划出刺耳声响:“丹津汗,明军的炮兵必须压制!你的骑兵立刻出击,撕开他们的防线!”
丹津攥紧腰间的弯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鞘上的狼头浮雕几乎要嵌入掌心:“彼得罗夫阁下,那是送死!他们的火炮装填了散弹,我的骑兵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这是沙皇的命令!” 彼得罗夫的蓝眼睛里闪过寒光,皮靴重重踢翻脚边的羊皮水囊,“或者,你想让我们认为准噶尔人是懦夫?”
丹津喉结剧烈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最终咬牙嘶吼:“传我命令,三万骑兵随我冲锋!” 他翻身上马时,望着远处明军阵地腾起的硝烟,想起昔日金狼骑纵横草原的威风,心中涌起无尽的苦涩 —— 曾经的草原王者,如今竟成了替人挡枪的炮灰。
随着号角声响起,准噶尔骑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向前方。
然而当他们踏入明军火炮射程时,噩梦降临了。
改良后的臼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散弹如同致命的钢雨倾泻而下。
前排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打成筛子,后面的骑手躲避不及,纷纷撞在尸体堆上,整个骑兵阵列陷入混乱。
“撤!快撤!” 丹津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嗓子几乎喊哑。
他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当最后一名亲卫被流弹击中,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栽倒时,丹津勒住缰绳,望着彼得罗夫所在的营帐,眼神中满是怨毒:“罗刹人,这笔账我记下了......”
此时,李奇军阵后方的指挥营帐内,李奇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罗刹人急了,竟拿准噶尔人当肉盾。”
吴大用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丹津不是傻子,这仇他记下了。”
话音未落,张汉匆匆进帐,袍角带起一阵风:“大帅,前线报告,敌军左翼出现混乱,疑似内部争执!”
李奇眯起眼,眼底闪过精光:“传令曾用青,重装军团压上,逼他们决战!梁卫民率陆战师迂回湖东,截断退路!” 他猛地拔出佩剑,剑刃在烛光下映出森冷的光,“这次,要让他们插翅难逃!”
战场东侧,丹津的亲信丁咚哺尔策马奔来,脸上还沾着血污,压低声音道:“台吉,罗刹人把我们当弃子,不如……” 他比了个向西的手势,眼神中满是决绝。
丹津望向溃散的部众,又瞥见远处蒸汽战车喷吐的黑烟,那里传来的轰鸣声仿佛死神的低语。
他握紧缰绳,终于下定决心:“传令博尔丁,集结还能跑的弟兄,我们 —— 撤!”
而罗刹军指挥部内,副官惊慌失措地撞开帐门:“报告!准噶尔人擅自脱离战线!”
彼得罗夫暴怒地掀翻案几,酒壶摔在地上发出脆响:“这群叛徒!” 话音未落,一枚炮弹在附近炸开,尘土飞扬中,有人惊呼:“东方人包抄过来了!”
黄昏时分,古尔湖岸被血色晚霞笼罩。
梁卫民的陆战师堵住了溃逃的罗刹步兵,李四喜的炮兵则将残余敌军逼入湖滩沼泽。
李奇骑马巡视战场,马蹄踏过满地的弹壳与尸体,对张汉道:“给丹津送封信 —— 若肯归附,既往不咎。”
吴大用皱眉:“大帅,养虎为患啊。”
李奇轻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硝烟,任由它在指尖化为灰烬:“虎若拔了牙,便是看门狗。”
当夜,准噶尔营地的篝火明明灭灭。
丹津展开信纸,火光映出他阴晴不定的脸。博尔丁试探道:“台吉,李奇这是要招安?”
丁咚哺尔啐了一口,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 “噼啪” 溅起:“罗刹人靠不住,汉人又能好到哪去?”
丹津沉默良久,终于将信掷入火堆,看着火苗贪婪地吞噬着字迹:“传令…… 全军转向阿尔泰山。这乱世,我们自谋生路!” 他握紧腰间刻着狼头的匕首,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没有答案,只有呼啸的北风,卷着沙砾,诉说着草原王者的落寞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