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厨此番自请入宫中侍奉,倒是让朕意外的紧。”
“官家为万民之主,小人得官家厚爱才能有今日之幸,为官家能尽些力,是小人的福分。”
临安城,皇宫
御书房内,双手奉汤碗而上的柳程面上尽是恳切,四目相对尽是诚挚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分明。
虽如今在诸人之上,可赵构却仍然是轻易感受到自个内心的波澜。
毕竟如今谁人都知晓他这个大宋之主非是“名正言顺”,如今朝堂内外,叫嚣着要迎回二帝的声响从来都是只多不少,还有那些明里暗里叫嚣着要他下诏收回“河山”的武将们,思及这些赵构的面上阴郁之意也是更甚。
一国之君,被那北地反贼叫嚣着不放在心中便罢,如今这些蹬鼻子上脸的,居然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他这个大宋之主不放在眼里,果真是分不清谁才是“大小王”了。“柳厨手艺,大娘娘处也分外想念,这数日柳厨留在宫中,朕倒是也能了了大娘娘些许心愿。”
看着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柳程,赵构的眉头也是微微挑起,“柳厨今日还有话,要与朕说。”
“小人,想求了官家恩典,允准小人的娘子,留在临安城。”
“柳厨怕不是忘了,如今那孙娘子,名份上是谁的人。”大宋之主的面色已难看至极,可对着柳程到底也是缓了口气,“留不住的人,柳厨还是早日忘却,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
“官家这般说话,若传出去,怕是有关官家的小话,又是不知晓要说的多难听了。”
缓缓从后首而出的吴氏开口便是埋怨,可手中拿起大耐糕便是往口中送了一口的态势,任谁瞧着,都是舒畅的紧。
看着丝毫都无分寸的“爱妻”,赵构面上也是无奈,“娘子既然已是听闻了不该知晓的,那些有的没的,还是趁早烂在肚里。”
“官人在说什么,奴家不明白。”
眨巴着眼俏丽的面上尽是“顽皮”,一派小女儿娇态因着这一身江南女子华贵装饰包裹着的俏丽宫装衬托下愈发是惹眼的模样,让赵构心中也不由得是更多柔软,双手抚摸上吴氏的面颊,掌间细微的粗糙感让他也是心中更多怜爱“娘子且安心,在为夫心中,有的只你一人。那封后大典若非是”
“有官家这份心意,奴家也是满足。”
双手拉扯着赵构的,吴氏的面上尽是认真“只如今姐姐还在北地之处受苦,人人都知晓从前的康王殿下便是今日的大宋之主,糟糠之妻不下堂,妾身自然”
“那邢家人,朕从来都没有亏欠。”
“…妾身多言。”
吴氏低眉垂首,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也是说不清的冷意。
见面三分情,便是名正言顺的结发夫妻又如何,早已是天差地别的二人,便是能破镜重圆,难不成如今的大宋之主,还会要一个早已是“人尽可夫”的烂女人?不知晓分寸的蠢货,打着“国丈”的名头居然敢在临安城这地界骑在她吴家人多头上,果然是嫌死的太晚了么?
“…至亲至疏夫妻,枕边人时什么人物,从来都是不到紧要关头,看不明白。孙娘子昨儿个也是连我见了本宫,说来你们两个这份姻缘,当日也有本宫掺合在内里,如今既是药断,自然本宫,也是少不得要出面。”
临安城,皇宫,某殿内
原本牵着孩儿在殿内缓步消食的孟氏忽而也是顿住脚,一个眼色下去,原本还是跟在身后伺候的老的小的瞬间上前从她手中一左一右便是牵扯了两个孩儿。
虽然一眼便能看得出年幼的两个孩儿有几分无措,可还是乖乖任由人牵走礼数周到的模样,任谁瞧着,都得赞一句“规矩极好。”
默默将目光从两个孩儿孩儿处收回,柳程忽而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谢娘娘成全!”
“本宫修行多年,如今入了这凡尘,自然也是比旁人更多几分感悟。柳厨倒也不必如此,小丫和佑哥儿两个孩儿如今陪伴在我身边,给予本宫的欢乐,是谁都不能比拟。只是本宫终究是已有了年岁,又能庇护两个孩儿到几时,柳厨身为人父,该是明了,唯有自个撑得住,才能护佑孩儿安康。”
“……”
“小人,多谢娘娘。”
“本宫也不是为你,这宫中人人眼见着是本宫尊贵至极,可这许多年本宫看得分明,无亲生的子嗣傍身,无论为谁,想要长久活下去,都是难得。”
默默上前将不请自来的柳秋扶起,看着已然是眼中有泪的年轻女子,孟氏的眼眶也有些红,“你终究是比本宫多福份,小丫这孩子好生养着,有亲生女儿和亲生兄长在侧,日子总不会有错,至于旁人,该放下的就该放下,乱世之中,生存总是艰难,无论为谁,总要有取舍!”
“阿舅?”
“阿,阿爹”
话语间还有几分踌躇的小娃儿眉宇间颇有几分娘子的模样,看在柳程眼中,心中委实又是痛苦了几分。
狭小的空间中,氤氲的菜香味扑鼻而来,可一大两小,却分明也是没把这等好物都放在心中。
若换作是旁人看来,少不得,又是要多出几分不该有的闲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孙娘子人都已是在此,何不入内,与柳厨讲话说明白?”
“燕大人安排了这一出,难道不是要让我亲手斩断这缘分?”
暗处,默默收回目光的孙叶开口便是毫不客气,燕瑛却是丝毫不恼,只目光看向不远处,不出意外正与柳程的目光相交汇,扬起一抹微笑,燕瑛的目光也是落到孙叶面上,果不其然瞧见这位孙娘子也是同样收回了目光。
虽说在官场浸淫多年,见识了无数人物,燕瑛到底也是有一瞬间动容,可下一刻,眼见着已然是转身就走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女子,瞬间也是恢复如初。
世间人情冷暖,多得是悲欢离合,在死生跟前,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