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章 造反失败的王爷112
这里的知府第三次拜访,张小嘉依旧不见。
但是她宴请了知府夫人。
许茹来到时候,看到璟亲王妃深蓝戎装,披着黑色的袍子。
她恭敬行礼:“璟亲王妃,万福。”
张小嘉笑着说:“不必多礼,快坐”
张小嘉亲自为许茹斟了一杯热茶,茶香氤氲间,她轻声道:“许夫人可知,我为何独独请你来?”
许茹双手接过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妾身愚钝,还请王妃明示。”
“叫我县主便好。”张小嘉笑着摇头,手指轻抚茶盏边缘,“我听闻令尊许老先生,曾着《理学辨妄》,驳斥程朱‘存天理灭人欲’之说。”
许茹手指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洒出:“县主竟知家父拙作...”
“何止知道。”张小嘉从案几下方取出一本装帧考究的书册,“我命人从江南寻来,已读过三遍。”她翻开书页,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批注。
许茹眼眶微红:“家父若知中原有人如此看重他的心血...”
“所以我不能见知府大人。”张小嘉突然话锋一转,“这里是皇上的江山,知府的政务。我虽顶着封地名头,却只管种好我的地。”她指了指窗外正在修建的水渠,“就像这水利,我只问何时完工,不问征用了多少民夫,只要按时付给民夫粮食就行。”
许茹若有所思:“县主是怕...”
“怕人说我干政?”张小嘉轻笑,“是也不是。只是我若见了知府,明日朝中就会有人说,璟亲王夫妇要在东北另立朝廷了,我不想让皇帝哥哥为难。”她将一碟点心推到许茹面前,“所以我想请许夫人常来坐坐,说说这里的风土人情——毕竟有些事,从闺阁中听来的,比公堂上更真切。”
许茹会意一笑:“妾身明白了。说起来,城西李家的姑娘前日发明了一种羊毛梳子...”
窗外,龙二正在监督水渠施工。
他望着灯火通明的花厅,不禁摇头——县主哪是在避嫌,分明是开辟了第二条战线。
这许茹的父亲门生故旧遍布北地,夫人间的闲谈,往往比官府文书更早预知风向。
当夜,张小嘉在给皇帝的家书中特意写道:“今日与知府夫人闲话家常,得知本地女子善纺织,想起德公公曾说宫中缺上好毛料...”字里行间,
更是老老实实提许茹父亲曾是辽国文坛领袖,也提那些“闲话”中暗藏的北地士族动向。
十年前,她向皇上承诺过,绝对不欺骗背叛皇上。
只不过有时候有那么一丢丢私心而已。
许茹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知府赵明德正在书房批阅公文,见她进来,连忙放下毛笔迎上前:“夫人回来了?那王妃...可说了什么?”
许茹解下披风,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夫君,我们都想错了。”她拉着丈夫坐下,“临安县主不是傲慢,是在避嫌啊。”
赵明德皱眉:“此话怎讲?”
“她特意拿出父亲所着的《理学辨妄》,上面全是亲笔批注。”许茹声音微颤,“县主说,她若见了夫君,朝中必有人非议璟亲王在东北另立门户。”
赵明德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所以她只见你...”
“正是!”许茹握住丈夫的手,“县主说,她只管种地修渠,绝不插手政务。夫君可知她今日问我什么?”她压低声音,“问的是城西李家姑娘发明的羊毛梳子,说想请去纺织局当教习。”
赵明德猛地站起身:“李家?那不是...”他忽然顿住,想起李家正是北地最大的羊毛商,与朝中多位大臣有姻亲。
许茹轻声道:“县主还特意提到,她最敬重父亲的学问,说‘存天理灭人欲’本就是谬论。”她眼中闪着泪光,“夫君,父亲的书在大辽被禁十年...如今...”
赵明德在房中来回踱步,忽然停下:“夫人,明日你带着新腌的酸菜再去拜访。”他眼中精光一闪,“顺便告诉县主,三日后北地三十六姓要在老君庙集会。”
许茹会意点头,又犹豫道:“可这样会不会...”
“无妨。”赵明德轻笑,“县主不是说了吗?她只管种地,不问政务。至于夫人间的闲谈...谁管得着呢?”
与此同时,张小嘉正在灯下给皇帝写信。写到许茹父亲时,她笔尖一顿,眼前浮现十年前那个雪夜,她,皇上,贺飞在吵架,吵完架后,皇上说了他信任他俩,只要他们不背叛,他的信任不变。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许儒之女言谈不俗,其父虽曾仕辽,然学问纯粹,与程朱之流迥异。臣妹斗胆请皇兄开禁其着作,或可助教化北地士子...”
写罢,她轻轻吹干墨迹,嘴角微扬。这封信明日就会与三十车羊毛一起送往京城——那些上好的羊毛,正是给皇上和母妃做冬衣的。
四月的东北平原上,新播种的春小麦已冒出嫩绿的芽尖。张小嘉站在田埂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县主,五百亩荒地全部开垦完毕。”龙二捧着账册走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比原计划提前了十日。”
张小嘉接过账册,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佃户们情绪如何?”
“都抢着要签长契。”龙二压低声音,“尤其是李家那几个庄子,听说县主许了他们三成收成,连老人孩子都下地了。”
张小嘉轻笑一声,望向远处正在田间劳作的农人。
“龙二,继续招人开荒,到了五月底估计在开500万亩,种植大豆。”
龙二:“是”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许茹带着两个丫鬟,提着食盒款款而来。
“县主辛苦。”许茹福了一礼,从食盒中取出几样精致小菜,“这是妾身亲手做的酸菜炖白肉,给您尝尝鲜。”
张小嘉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就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手艺!比京城的‘醉仙楼’还地道。”她拉着许茹坐下,“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许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县主请讲。”
“我想在庄子西边建个学堂。”张小嘉指着远处一片空地,“请令尊出山讲学,专教《理学辨妄》。”
许茹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攥紧了:“这...家父年事已高...”
“月俸百两。”张小嘉轻描淡写地说,“学生就收北地三十六姓的子弟。”她夹起一块五花肉,“当然,李家姑娘那样的聪慧女子,也收,男女不限,原大辽女子不得当官,但是我们大周女子是可以当官的,可以上朝廷,只不过女子上朝廷,夫君就不能入士。”
许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她父亲被辽国朝廷禁讲十年,如今能在中原重开讲堂,还是教授自己的心血之作...
“妾身...替家父谢过县主。”许茹声音微颤,“只是朝廷那边...”
张小嘉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巧了,昨日刚收到皇兄批复。”她展开信纸,上面赫然盖着朱红御印,“许儒学问纯正,准其开馆授徒。”
许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深深拜下东方,额头几乎触到田埂上的泥土:“皇上大恩...”
“别急着谢。”张小嘉扶起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令尊得答应我一件事——每月初一,得给皇兄写篇讲义送去。”
许茹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是要让父亲的学说直达天听啊!她郑重地点头:“家父必当竭尽所能。”
当晚,张小嘉在日记中写道:“四月十八,麦苗出芽。许儒答应讲学,北地士族子弟三十七人报名。我在招人开荒,到了五月底种植大豆。”
张小嘉嘴角微扬,在日记最后补上一句:“种子已经播下,就等秋收了。”
六月初的清晨,张小嘉正蹲在麦田间查看套种的玉米苗长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年轻将领翻身下马,铠甲在朝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娘!”贺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田埂边,却在距离张小嘉三尺处猛地刹住脚步,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儿子参见母亲大人。”
张小嘉手中的锄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顾不得满手泥土,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臭小子!三个月了才来看娘!”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贺麟被搂得铠甲硌脸,却笑得眉眼弯弯:“儿子这不是来了嘛。”他指着身后的车队,“还带了礼物。”
阳光下,几十名工匠正从马车上卸下大块晶莹剔透的玻璃。张小嘉眯起眼睛:“这是...”
“阳光房。”贺麟得意地说,“照着娘在京城的阳光房改良的,儿子没有爹有银子,只能搭建一半的玻璃房。”他又指向另一队正在挖土的工匠,“那边在挖池塘,引的是山里的温泉水,种上荷花,娘您最喜欢荷花了。”
张小嘉心头一暖,却故意板起脸:“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军务都处理完了?”
“都安排妥当了。”贺麟凑近低声说,“儿子这次来,还带了三百屯田兵。”他眨眨眼,“都是种地好手,帮娘开荒。”
她挽起儿子的手臂:“走,带娘去看看你的阳光房。”
“娘,”贺麟突然压低声音,“北地三十六姓已经联名上书,请求将您的封地扩至整个大辽。”
张小嘉手中的鱼食撒了一半:“你爹知道吗?”
“爹在吐蕃前线,尚未得知。”贺麟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过皇上已经批了。”
张小嘉猛地转头:“什么时候的事?”
贺麟轻笑,“皇上说,既然妹妹这么会种地,不如把整个大辽都交给她种。”
池中的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张小嘉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远方连绵的麦田,轻声道:“这下可真是...要种不完的地了。”
当夜,张小嘉在日记中添了一行字:“六月初三,麟儿至,带来阳光与荷塘。北地归心,皇恩浩荡。只是...”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这地种得越大,越要记得当初为何而来,哥,你不会打算叫妹妹在大辽开完荒才给回京都吧!说好的,贺飞打完仗,我这里最多五年时间,我把这里还给你您,您把临安还给我,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我都变丑了,我要漂亮的衣服,我和贺飞一起去江南玩,你是我这一生可以奢靡,荣华富贵,只要好好玩就行,现在事情怎么这么多?”
金銮殿内,户部尚书的笏板几乎要戳到地上:“陛下!临安县主在大辽开荒千万亩,私设学堂,更与北地三十六姓往来密切,这分明是要...”
“爱卿。”皇帝慢悠悠翻开案头的檀木匣,取出一封火漆斑驳的信,“不妨先看看这个。”
宰相接过信笺,苍老的手指扫过熟悉的草书,突然顿在某一处:“...五年之约,臣妹不敢忘。待水利贯通、仓储丰盈,必当归政于朝,复还临安赏花...”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陛下,这是县主的五年还政之约?”
皇帝颔首微笑:“正是。嘉嘉每封家书都夹着这张契约,你们看看——”他抖开信纸,末尾赫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举着“五年就跑”的旗子。
朝堂上一片哗然。御史中丞凑近细看,突然大笑:“这丫头连契约都画成戏图!”他指着小人旁边的标注念道:“第一年开荒种麦,第二年养豕,第三年养马,第四年养羊,第五年...画个浴桶是何意?”
“她说第五年要泡着温泉等朕接她回京。”皇帝忍俊不禁,“还特意标注‘温泉要茉莉香味的’。”
紧绷的气氛顿时消散。兵部尚书凑过来瞧:“哟,这第四年画的羊群,每只羊还戴着珍珠项链?”
“那是她跟朕讨价还价。”皇帝屈指敲了敲龙案,“说要是养出十万头羊,就得赏她一斛南海明珠。”
宰相抚须长叹:“老臣终于明白县主为何要改良羊毛梳——原是为五年后功成身退时,能带着真金白银逍遥快活。”
“正是此理。”皇帝展开东北送来的舆图,墨色线条勾勒出阡陌纵横的农田,“诸卿请看,这些新开垦的田地,契约都写明五年后归入户部官田。学堂先生皆领朝廷俸禄,纺织局更与少府监签了分成契约。”
户部尚书老脸微红:“如此说来,县主只要五年时间,剩下的县主是在替朝廷做嫁衣?”
“还是最华贵的那件。”三司使抖开随身带来的账册,“仅羊毛一项,今年已入少府库三十万两。更别说新开垦的一千万亩官田——”
朝臣们窃窃私语间,皇帝突然抛出一卷明黄诏书:“传朕旨意,临安县主五年期满之日,加封江南三州食邑。”他眼中闪过狡黠,“省得她天天在信里哭穷,说晒黑了买不起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