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宁王双手背后,顾冲立于其旁,二人凝视着满园的繁花似锦,皆沉默不语。
许久过后,宁王缓缓开口:“小顾子,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我府上,你我在花园之中……”
顾冲略微弯身,回忆起那日场景,“奴才自然记得,王爷问了奴才一些关于钓鱼与赏花的事情。”
宁王缓缓点头:“一晃数年已过,若是当年没有你的那番话,本王今日绝不会站在这里赏花。”
“……”
顾冲未作回应,宁王又道:“如今这御花园内的花儿开了满园,本王准许你再去选一朵花儿折来,可好?”
“……”
顾冲躬了躬身:“王爷,奴才对花儿实在没有兴趣,王爷赏哪朵便是哪朵。”
“诶,本王让你选,你便去选来。”
顾冲将眼睛眯了眯,环顾其中,只见中间那朵牡丹开得最是耀眼,而它旁边那几朵也是姹紫嫣红,虽较之牡丹略逊,却也是绚丽多姿。
反倒是有一朵不知名小花,虽近于牡丹,却花色略淡,且花瓣碎小,不及一众花儿五分之一。
顾冲未加思索,毫不犹豫迈进花园内,伸手将那朵小花折在手中拿了回来。
宁王见状,不禁眉头一紧,追问道:“你究竟是如何相中这朵花的呢?”
顾冲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宁王的问题,而是将鼻子凑近那朵花,轻轻嗅了几下,仿佛在品味着它的香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此花虽无甚名气,但其香气淡雅清幽,不似其他花朵那般浓烈刺鼻。且它甘愿陪衬在花王之侧,不争不抢,也是难得。”
宁王听后浅浅一笑,缓缓点头。
两人从御花园出来漫步在宫中,宁王慢声道:“昨日中州已派人送来降书,愿归顺于本王,如今只有北方两州一府尚在宣王掌控之内,我欲引兵亲征,你意下如何?”
“王爷,镇北军乃是军中强悍所在,朝廷数万大军历时半年之久都未能动其分毫,若是与之正面交战,即便胜了,也使得军中精锐损失殆尽,实为下策。”
宁王皱眉道:“可若不战,我大梁如何一统?”
“宣王虽有三城,但在我看来,不过只天顺府一城而已。”
“哦?此话怎讲?”
顾冲思忖片刻,稳声道:“固州位于西北之处,而宣王重兵屯于天顺府,王爷只需虚兵声势,迫使宣王不敢出城救援,则固州信手可得。青州虽是空城一座,却是宣王根基所在,王爷可使怒卑出兵攻城,宣王必会回兵相救。到了那时,怒卑若拿不下青州,王爷则可趁机攻打天顺府,使得宣王首尾难顾。若是怒卑拿下青州,那宣王只剩下天顺府一座孤城,归降也是指日可待。”
宁王紧眉思索,质疑问道:“怒卑会出兵相助吗?”
“我与怒卑少王尚有一些交情,王爷只需稍加承诺,许以他们一些好处,想来他们自会出兵相助。”
“即便怒卑会出兵,可是北上之路已然不通,如何派人前去细说?”
“嘿嘿,王爷,实不相瞒,我有办法飞鸽传书……”
宁王离宫而去,顾冲则回到敬事房。
碧迎已经将细软收拾妥当,正等着顾冲归来。
小顺子茫然问道:“公公,您这是要去哪里?”
顾冲笑着拍拍他的头,叹声道:“我要离开宫中了,往后你好好做事。”
“公公,您……何时回来?”
“我也不知,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顾冲用力地拍打一下小顺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替我照顾好小花,多保重!”
小顺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打得有些发懵,他惊愕地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望着顾冲和碧迎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顾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小顺子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顾冲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公公,我们去哪里?”
碧迎跟在顾冲身后,怯声问道。
“回家!”
顾冲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声音爽朗响亮,余音袅袅,久久不绝。这声音不仅在宫中回荡,更似乎穿透了宫墙,传向了远方……
此刻,他就像一个重获自由的人,正昂首阔步地走出这座禁锢他的宫殿,迈向那广阔的天地。
西街小院的木门被顾冲缓缓推开,“吱呀”一声作响,似在诉说着这段时间的寂寥。
几个月无人打理,原本光洁的小径两侧已疯长出片片杂草,园内那曾经娇艳盛开的花朵,如今只剩残枝败叶,花瓣散落一地,枯黄憔悴。
葡萄架上的藤蔓杂乱地缠绕着,叶子稀稀拉拉,没了往日的生机。角落里的水缸,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水面漂浮着落叶,泛着一股腐味。
顾冲站在院内,心中五味杂陈。
碧迎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公公,这里便是您的家吗?”
顾冲回过神来,轻笑道:“曾经是,但是现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只是暂住几日,便南下幽州。”
碧迎轻轻点头:“好,一切听从公公安排。”
顾冲啧啧嘴吧,佯装生气道:“如今我已恢复正身,你忘记该如何称呼我了?”
“老公……”
碧迎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娇俏可人,直唤顾冲心花怒放,如痴如醉。
顾冲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柔地抚摸着碧迎那如丝般细润的脸蛋,柔声说道:“乖,先将屋内简单打扫一下,老公去买些美味的吃食回来。”
碧迎乖巧地轻点了下头,将顾冲送到了门外,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夫唱妇随的样子。
顾冲来到街上,想着碧迎最是喜欢民间小吃,便将所看到的都买了一些,这一来二去便买多了,以至于双手提的满满,没有空余之地。
向回走去的路上,顾冲竟然遇到了老熟人,镖局的李大光。
“咦!顾公公。”
李大光见到顾冲手中拿着许多东西,疑问道:“你不是离京去了?”
“回来了,李大哥这是去哪里?”
“刚刚接下一桩生意,我去与雇主商议事宜。顾公公,你买这么多吃的,可是又要出门?”
“没有……李大哥,我先走了,改日咱们再聊。”
“好,顾公公慢走。”
李大光望着顾冲背影,揉了揉光头,转身向镖局走去。
顾冲一路小跑进了小院,扯着嗓子喊道:“碧迎,快出来帮帮我呀!”
碧迎听到声音,从屋里小跑出来,一瞅见顾冲双手提满了东西,赶紧接了过来。
“哇,买了这么多吃食呀?”
“都是你爱吃的呢,走走走,进屋吃饭去!”
“好,我也有些饿了!”
日落黄昏,顾冲烧水倒入浴盆之中,眼见盆内蓄足了水,探手试了一下水温。
“碧迎,你看这个浴盆可比宫中的浴桶好上许多吧?”
顾冲笑眯眯问着,碧迎轻声答道:“是了,你若不说,我还以为只是蓄水所用,谁料竟是浴身之物。”
“咱们可以一起沐浴……”
“啊?!”
碧迎瞬间羞红了脸,急忙摇头道:“这怎能行,羞死人了。”
“怕什么,又没有人。”
“不,不……”
碧迎连连后退,将自己身子紧靠在墙壁上,一副瑟瑟的模样。
顾冲本想来个鸳鸯戏水,锦瑟和鸣,谁料碧迎反应这么大,看来还需细细调教,方可成事啊。
“那我独自沐浴,你来为我搓洗,可好?”
碧迎心慌得很,怯生生地凝视着顾冲,无奈只得惊恐地点点头。
“哈哈,那老公可要脱了……”
说完,顾冲解开衣衫,碧迎吓得将眼睛紧紧闭上。
很快,水波荡漾的声音传入碧迎耳中,接着她又听到顾冲喊着:“有些微凉,碧迎,再加些热水来。”
碧迎迫不得已只得睁开眼睛,却见到顾冲虽坐在浴盆中,但其身下却围着沐巾,只是赤着上身而已。
“看什么呢,还不快些。”
“哦,来了……”
顾冲看着碧迎羞涩地跑开,嘴角泛起一抹轻笑,跟着摇了摇头。
唐岚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镖局,屋内桌上刚好摆上饭食,唐寿山唤道:“岚儿,回来的正是时候,快些洗洗,过来吃饭。”
李大光抓起一个馒头塞进了嘴里,顺嘴说道:“今儿下午我在城里见到顾公公了。”
唐岚刚欲坐下,听闻之后,蹙起弯眉问道:“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就在中街路口,他买了许多吃食。”
“他买那么多吃食作何?”
李大光摇摇头:“不知,我未问他也未说。”
唐岚心中还在恨着顾冲,为了不让自己跟随,他竟然让总镖头用药迷倒了自己,想想这口气就难以下咽。
“他可是回了宫中?”
李大光细想一下,拿捏不准,“我见他好似向着西街走去了。”
“西街……”
唐岚暗自琢磨,顾冲买了好多吃食,又去了西街,难道是姨娘她们回来了?应该错不了,不然顾冲买那么多吃食作何?一定是庄樱与勾小倩她们都回来了。
吃过晚饭,唐岚起身道:“总镖头,我出去下,很快便回。”
唐寿山道:“这么晚你去哪里?”
“只是随意走走。”
唐寿山叮嘱道:“早去早回。”
唐岚点头答应,转身出了镖局,奔着顾家小院而来。
此刻,顾冲正惬意地靠躺在浴盆中,享受着碧迎那如羊脂白玉般细嫩小手的揉捏,一脸满足地感叹道:“碧迎,日后老公沐浴,都由你来侍奉,真是舒服……”
碧迎听到这话,娇柔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声回应道:“能伺候老公,是碧迎的荣幸。”
“再稍稍用力些……”
忽然间,碧迎听到门外好似有声音,走出来查看时忽见一位青衣女子正步入屋内。
唐岚见到碧迎也是微微一愣,两人四目相对之际,顾冲的声音传了出来,“碧迎,怎么了?”
话音刚落,顾冲赤裸上身,腰间裹着湿漉漉的沐巾走了出来……”
唐岚立时满面羞红,羞恼中抬手遮住眼睛,扭头喝斥道:“无耻!”
顾冲也未曾想到唐岚会来,他急忙抓紧沐巾,转身向屋内跑了回去,“碧迎,快将我衣物取来。”
唐岚气得一跺脚,扭身向屋外跑了出去。
月光下,唐岚独自站在院内生着闷气,想起刚才的场景,她的脸上莫名的阵阵发热。
一会功夫,顾冲穿好衣物来到院内。
“喂,你知道自己很没有礼貌吗?”
唐岚本就心中有气,她还未曾宣泄,顾冲却先数落起她来,顿时积压在心中许久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竟然如此卑劣猥琐,在大庭广众之下衣不遮体……”
“你搞错了吧?”
顾冲打断唐岚的话,不满质问道:“哪里来的大庭广众?只不过两人而已。又何为衣不遮体?我可是裹着沐巾。再者说来,我在自己家中,又是夜色之时,难道还要穿戴整齐?”
唐岚一脸惊愕地凝视着顾冲,竟然被他反驳的一时语塞。
“还有,你晚上跑我这来,干嘛?”
唐岚咬了咬银牙,算是忍了下来,问道:“姨娘她们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只我自己。”
“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她叫碧迎,是我从宫中带出来的。”
唐岚狠狠地剜了顾冲一眼,满脸都是鄙夷和不屑。
“你这个人,真是贪得无厌!”
唐岚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责备。
“你已经有了庄樱姐姐和倩儿姑娘这样的佳人相伴,却还不知足,居然还去招惹其他的女子,真是朝三暮四、花心之人!”
顾冲翻了翻白眼,被唐岚讥讽的心中也有了些许怨气,便赌气说道:“你说得都对,我就喜欢漂亮女子,我见一个喜欢一个,不但有碧迎相陪,稍后还会有美人前来呢。”
“你……!”
唐岚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正要发飙之时,院门忽然被推开,一位白衣女子悄然进了院内。
顾冲闻声看去,心中暗暗叫苦,来人居然是白羽衣。
真是无巧不成书!
顾冲哭丧着脸,暗暗埋怨道:怎么会这样,大晚上的你们都来我这里干嘛?这下可是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