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广场上,人群的喧嚣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马克西姆长官的缺席,让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片忧虑之中。
“马克西姆长官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中年妇女焦急地询问着身边的人,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说不定是在森林里迷路了,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一个抽着烟的男人回答,他的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这下糟了,马克西姆长官不在,这里绝对要大乱。”
妇女叹了口气,担忧地说。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烟袋在地上敲了敲,吐出一口浓烟:
“只要不找我们的事情就好,他们愿意打,那是他们的事,不干咱们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挎包的十六七岁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爸爸!我也要当红军,我要跟随弗拉基米尔同志的脚步……”
男孩大声宣布,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男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他站起身来,严厉地瞪着儿子:
“闭上你的臭嘴,然后乖乖坐下吃饭。”
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男孩愣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强烈地反对。
“爸爸,我……”
“你什么你?打仗不是闹着玩的,当年你爷爷就是在混战里丧生的,你根本不知道战争有多残忍。”
男人打断儿子的话,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痛和愤怒。他走近男孩,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儿子的内心。
“你以为这是游戏吗?这是拿命去拼,你做好准备了吗?”
男孩被父亲的话震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
“我知道这不是游戏,但我愿意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正义而战斗。”
“那你想死吗?”
父亲眼神复杂,皱起眉头。
“我……我……”
男孩陷入了犹豫。
“不想死的话,你就好好念书,然后继承你爸爸的衣钵,听明白了吗?”
父亲叹了口气,重新卷了一支烟。
男孩的嘴唇颤抖着,他想要反驳,但父亲的眼神让他无法开口。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内心的冲突如同暴风雨般激烈。
“我……我明白了。”
男孩最终低声回答,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失望。
父亲看着儿子低垂的头,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儿子心中的火焰不会那么容易熄灭,但他也清楚,作为一个父亲,他必须保护儿子,哪怕这意味着要打击儿子的梦想。
“吃饭吧。”
父亲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他转身回到餐桌旁,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男孩默默地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盘子。晚餐的香气不再诱人,他的心中充满了苦涩。他知道,这场争论不会就此结束,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餐桌上,气氛沉重而沉默。母亲看着这对父子,心中充满了担忧,但她也不敢轻易插嘴。她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盛上饭菜,希望时间能够平息这场风波。
饭后,男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领主广场上的人群。夜幕降临,人们的焦虑并未减轻,而他的心情也如同那夜色一般沉重。
他知道,内心的挣扎如同两股相互拉扯的力量。他深知,为了正义和家园,他应该挺身而出,但父亲的期望和意愿如同沉重的锁链,束缚着他的决心。在这个两难的境地中,他的内心世界波澜起伏。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窗外的世界似乎也为他的犹豫不决提供了答案。那个熟悉的身影,戴着那顶历经风霜的八角帽,挎着那个沾满面粉的破旧包,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个身影,那个包,仿佛都承载着一段不平凡的故事。
当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男孩的瞳孔中映出了他的模样,那是他的朋友,那是他自己——我。
“帕维尔,我来找你教我念书。”
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帕维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释然。他从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那本子看起来已经翻阅过无数次,边角磨损,却充满了知识的气息。帕维尔此时已经没有了用餐的心情,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开始耐心地教我认字。
“Эh3n。Э—h—3—n”(恩子)
他一字一顿地指导着我。
“没错,这是你的俄语名字,试着写下来。”
帕维尔鼓励着我。
我握着笔,虽然毛子字对我来说比汉字容易许多,但之前跟着五哥学写字的经历让我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充满了怀疑。我爹早就不抱希望,打算让我放弃读书,转而继承他的武艺。但在这个瞬间,帕维尔的指导让我感受到了学习的乐趣,我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自己的名字,仿佛也在勾勒着未来的希望。
“你有心事,帕维尔。”
我轻声说道,目光穿透了房间里的昏暗。
“嗯?你怎么知道?”
他显得有些震惊,他的眼神闪烁着,试图隐藏内心的波动。
“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们毛子人的眼里藏不住事。”
我嘴角微微上扬,嘴里叼着自己做的小毛笔,抬眼看向帕维尔。
“我…我想去前线,可是我父亲不许我上战场。”
帕维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挣扎。
“你要上战场?”
我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嘿嘿一笑,把笔从嘴里吐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你不知道打仗有多么残忍,帕维尔。那是血与火的考验,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
我摇摇头,用手摸着自己写的字。
“能怎样呢?安德烈伯伯告诉我,男人的手就是来打天下,我不怕牺牲。”
帕维尔的表情依然严肃,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你上去,就是炮灰。那些大人物挥挥手,我们就得去送死。”
我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对他说,
“帕维尔,你打的天下,是给那些当官的打,而你的小命只是他们成功路上的铺垫罢了。”
我嗤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
“你以为他们会记得你的名字吗?”
帕维尔的拳头紧握,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甘和决心。
“我不在乎他们记不记得,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战斗,我会后悔一辈子。我想要的,是能够挺直腰板,告诉后代,我曾为了我们的土地和自由而战。”
他的声音坚定,仿佛已经在心中描绘出了那个画面。
我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胸中的热血和冲动。
“勇气可嘉,帕维尔,也许你没有听过我的故事吧。”
我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
帕维尔也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的故事,想要从中找到答案或者共鸣。
“我在前些年,杀过一个人。”
我边说边找帕维尔的父亲要了一张卷烟纸和一些烟草,学着我爹的样子搓了一根纸烟,手指间的动作略显生疏。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但是他跟帕夫柳克老爷有仇,我那会是帕夫柳克老爷的跟包,如果不杀他,他就会伤害帕夫柳克老爷,你知道杀了人是什么感受吗?”
我眼睛凑近他,帕维尔感到一丝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
“他的脑袋开花了,胳膊,腿里的骨头都断了,他嘶嘶喘着气,那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我在这之后,生了一个礼拜时间的病。”
我形容着杀戮的惨状,声音中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悔恨,试图打消他对战争的渴望。
“你难道还想当红军吗?你爸爸妈妈老了怎么办?他们需要你,家园也需要你。”
我劝导他说,希望他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事情。
“可是我……我也有理想啊。”
帕维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内心斗争。
“我想咱们家园不受侵犯,想要大家都吃饱,不受冻,不受欺负。”
我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的理想是如此纯洁和美好,但现实却是如此残酷。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理想是值得追求的,帕维尔,但有时候,守护家园和亲人,也可以有不同的方式。战争不是唯一的答案,也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让一时的冲动决定你的路怎么走。”
我收起挎包,离开了帕维尔的家,天色已晚,我摸黑回到家,翠云已经做好了饭菜。
“哥,你回来了。”
她不再喊我少东家,而是改叫哥了,我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说这么多,帕维尔听不听得进去,但是我此时也不得管那么多了,我拿起两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下,随后躺在大通铺上睡下了。
我轻轻地勒紧了挎包的带子,让它贴得更紧巴点,好像这么一来,心里头的焦虑就能减轻点。夜色已经全覆盖了下来,帕维尔家的灯光在我后头越来越模糊。我踩着黑灯瞎火的小道,脚步声在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心里头想的还是刚才跟帕维尔的那番话。
外头天色是真晚了,星星点点的,像是满天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我摸着黑穿过咱家那条胡同,总算是到了家。门儿半开着,屋里头的灯光透出一股子家的暖和劲。翠云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她正忙活着呢。
“哥,你回来了。”
翠云这话里带着点关心,她把手里的家伙事放下,迎了上来。
我寻思着,翠云咋不叫我“少东家”了,改口叫“哥”了。这变化让我心里头起了点小波澜,我是好是歹也说不清,但现在是真的没心思琢磨这个。
我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语气稳当点儿:
“嗯,我回来了。”
翠云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心,但她也没多问,直接递给我俩热乎乎的馒头。我接过来,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顿时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吃了,好像这么一吃,啥烦恼都能咽下去。
吃完饭,我累得连洗漱的劲都没了,就简单地把大通铺收拾了一下,躺了下去。身子骨是累得够呛,可脑袋瓜子却清醒得很。我闭上眼,想让自己的心静一静,可帕维尔的影子就是在我脑子里头转悠。
我也不道今晚的话帕维尔听进去没有,将来咱们会走到哪步田地也没个数。但今晚,我是真得歇会,明儿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呢。这样的夜,兴许只有做梦能让我心里头舒坦点。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沉进梦乡,任由黑夜和寂静将我围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