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张须陀的眼神忽地迷离,仿佛穿越了悠长的岁月洪流。彼时,他还只是个依偎在慈母怀中的稚童,生辰之庆,温馨而又遥远,随着母亲的离去,渐行渐远。岁月如梭,他在沙场驰骋,功勋累加,步步高升,却也将那温柔的记忆尘封。
“老张,快来试试!研究所新造的神臂弓,看看是否称手?”直至许牧的声音穿透了回忆的迷雾,张须陀才恍然回神,目光落在许牧递来的长弓之上。
这弓,非同凡响。两端弧度深邃,宛如满月,设计巧妙,旨在省力;弓身嵌入繁复机关,精妙绝伦。弓弦则取材自牛羊鱼等强韧筋脉,经反复琢磨,坚韧无比。张须陀伸手触摸,那份熟悉与渴望瞬间涌动,沉甸甸的分量在他手中仿佛化为了无物,一股热血随之沸腾。
“走,校场试弓!”许牧轻轻一拍他的肩,先行而出。张须陀眸光一闪,随手取了锦盒内的十支羽箭,大步跟随。
未至校场,孔兴岳已闻声而来,铁浮屠的训练暂歇,他对张须陀手中的长弓充满了好奇:“将军,此弓何来?竟如此精致?”
“哈哈,主公所赐……”张须陀递过长弓,笑容满面,眼缝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喜悦。这不仅是弓,更是他人生首份生辰之礼,意义非凡。一丝温热在眼眶中打转,却被他迅速化作爽朗笑声,不愿让这份柔软外露。
许牧见状,灵机一动:“兴岳,正好,你来代老张试试。”
实话说,许牧曾尝试拉开此弓,结果却是纹丝不动,箭矢未能离弦。据工匠所述,需有千钧之力方能驾驭。孔兴岳,自诩万民城中第二猛将,正是试弓之人选。
“区区试箭,有何难哉?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孔兴岳自信满满,接弓搭箭,目标直指百步外的靶心。然而,他愕然发现,这弓硬如磐石,任凭他如何用力,弓身竟未有丝毫屈服,双臂颤抖,额间汗珠在寒风中闪烁。
“兴岳,为何迟疑?”张须陀见状,眉头微蹙。这弓,是主公的心意,难道孔兴岳也担心损坏?
“放手施为,主公所赐,岂是轻易可摧?”张须陀对许牧的话充满信任,言语间尽是宽慰。
孔兴岳暗暗较劲,双臂颤抖愈加剧烈,却依旧无法撼动分毫。张须陀见状,目光转向许牧,满是疑惑。
“罢了,兴岳,此弓非你所能驾驭,它是为老张量身打造!”许牧上前解围,轻拍孔兴岳的背。神臂弓之名,岂是虚传?非比寻常,非力大无穷者不能开。
张须陀闻言,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动与豪情。得遇明主,身为将领,夫复何求?更何况,这神臂弓,显然非同小可,蕴含着非凡的力量与荣耀。一番较量过后,孔兴岳恭谨地将手中的弓箭递还给张须陀,面颊绯红,声音微颤:“将军,末将无能,未能替将军验弓。”
此前,他还曾向主公夸下海口,誓言百步之内,箭无虚发,直取靶心……
结果,箭矢未曾离弦,自尊已坠入深渊。
那一刻,他恨不得寻一地缝遁形。
羞愧难当。
张须陀接过这张长弓,目光转向许牧,不禁问道:“此弓拉开,需耗几分气力?”
孔兴岳随他南北征战十数载,素以勇猛着称,其力非凡,张须陀深知。
而今,竟连他也无法拉开此弓。
许牧嘴角勾起一抹神秘微笑,手指远处靶心,答道:“老张若能正中靶心,我自会告知。”
张须陀点头,深吸一口气,箭搭弦上,身形挺立,以无懈可击的姿态瞄准百步之外的目标,微屈双膝,全身之力凝聚于一瞬……
“噌——”
在孔兴岳与许牧惊愕的目光中,弓弦绷紧如弦月,两端的长弓随之缓缓弯折。
“将军英武!”孔兴岳眼中满是崇敬。
须知,他方才使尽浑身解数,亦未能撼动分毫!
而张须陀一接手,弓身即现变形,弓弦紧绷至极限,仿佛积蓄着山河之力,即将迸发。
“真是变态……”许牧瞪大眼睛,对老张的力量来源颇感好奇。
这单臂之力,怕是不输后世任何一位举重冠军吧?
如此,那在宋朝威名赫赫的神臂弓,在张须陀手中渐渐满弓。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响彻,张须陀猛然松开弓弦。
离弦之箭以骇人的速度飞驰而出,转瞬之间,已穿透百步之外的靶心,而后……
力量不减,继续向远方疾射,消失于视线尽头。
射毕,张须陀舒展胸臆,大笑道:“痛快!此弓,方为战场收割之利器!”
随即,张须陀望向许牧,双手捧弓,单膝跪地:“须陀蒙主公厚恩,此生唯有以死相报!”
许牧连忙搀扶:“宝剑赠英雄,神弓自当配勇士。此弓世间仅此一把,唯有将军可驾驭!”
张须陀闻此,心中感动更甚。
孔兴岳不信邪,还想借张须陀之弓再试,却被张须陀断然拒绝。
“此乃主公所赐,他物可共享,此弓不可!”
孔兴岳跃跃欲试之心,至此彻底熄灭。张须陀在满弓之时,已深知拉开此弓所需之力何等惊人。
他力能扛鼎,尚且勉强拉开。
孔兴岳远不及他,强拉只会伤及自身。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孔兴岳,另一方面,此弓为主公所赠,张须陀倍加珍视。
“主公,此箭射程如何?”
拒绝孔兴岳后,张须陀想起那支穿透靶心、不知所终的箭,命孔兴岳找回。
“三百五十步!主公,将军,此弓射程可达三百五十步!”孔兴岳在三百五十步外找到箭矢,却发现它竟深深嵌入校场的水泥地面,半截箭身没入其中。
水泥之硬,众所周知,而此箭落地,威力犹存。
张须陀听罢,又问:“此弓威力如何?”
实则,此问多余。
孔兴岳所言,此弓在三百五十步内,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射程之远,远超常弓。
许牧闻言,指向孔兴岳身上的铁浮屠,自豪道:“两百步内,此弓可洞穿铁浮屠!”
此语一出,张须陀与孔兴岳皆是一愣,旋即脸上洋溢出狂喜。铁浮屠的防护之强,他们心知肚明,即便是利刃近身,也只能留下浅浅划痕。
而这弓,竟能穿透铁浮屠!
其威力,不言而喻!
张须陀握弓在手,激动万分,豪情满怀:“有此神弓,未来战场上,敌军将领,无人能逃吾箭下!”
如此变态的射程,配上如此惊人的威力……
敌军将领一旦进入三百五十步范围,哪怕身披重甲,此弓亦能一箭穿心!
“此弓名为神臂弓,可惜难以大量制造。”许牧说出弓名,面露遗憾。
难以量产,并非技术所限,而是人力所限。
万民城中,唯有张须陀一人能拉开此弓。
量产又有何意义?
复合弓的省力设计已达极致,故能爆发如此威力。
至于战场暗杀,实属神器。
因此,张须陀的激动不无道理。
这个时代,主将若陨,士卒失令,群龙无首,唯有溃败一途。
“神臂弓!好一个神臂弓!此弓不负神臂之名!”
张须陀手持此弓,爱不释手,随即在校场之上,连发两箭,箭箭中的。许牧生怕他体力透支过度,赶紧出声阻止。
这支箭矢诚然威力绝伦,却也难免对身体有些损耗。
“好了,今天是老张的寿辰,咱们仨加上老房,一起为他热闹庆祝一番吧!至于老杨他们,就暂且不惊动了。”
为了给张须陀一个难忘的生日,许牧特意邀请了房玄龄,几人齐聚军营,就地搭起简易的炉灶,在校场的草地上围坐一圈,热气腾腾的火锅映衬着欢聚的气氛。
老杨那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暴露,许牧决定还是不通知了。
房玄龄一踏入军营,便见张须陀背负着那张长弓,脸上洋溢着自豪之色,展示道:“主公所赐,神臂弓也。”
房玄龄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对弓箭精美外观与不凡气势的赞赏。
然而,张须陀似乎从这细微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轻视,当即便在房玄龄的注视下,挽起神臂弓,一箭破空而出,直直穿透了校场另一端三百步外一棵大树的粗壮树干。
房玄龄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此弓尊名何为?”
张须陀此刻心满意足,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正是神臂弓。”
许牧:“……”
他万万没料到,老成持重的老张,私下竟藏着这样一份傲娇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