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一族,依仗着段达的权势,傲居洛阳七贵之列,成为洛阳城内首屈一指的私盐巨擘,其势力几乎掌控了半个洛阳的私盐市场。
初至洛阳,许牧一番探查后顿悟,若想在此地涉足私盐交易,必得与那些阴影中的私盐贩子周旋。最优之策,莫过于将顶级的精盐直接批发给他们,由他们分售至街头巷尾。毕竟,他此行洛阳,志在使万民商号声名鹊起,享誉四海,正经营生自是经营之本,而私盐不过是筹措初始资金的手段罢了。
一旦资金到位,许牧沉吟片刻,颌首道:“三千贯,我前日相中的那几处庄园,可有愿出手者?”
范逐回应说:“靠近通济渠的庄园中,唯有贺若庄园愿售,标价一千八百贯,其余均无意出售。这贺若庄园,实乃因贺若弼逝世后,贺家式微,人丁凋零,才肯割爱。如若确定购买,对方明日即可搬迁,后日我们便可入驻。”
许牧眸光再闪,这庄园……
正是昔日名将贺若弼栖息之地。
贺若弼,隋朝开国功臣,战功显赫,军事造诣深厚,曾将贺若庄园筑成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鼎盛时期,庄园内的护院多达八百人,几乎可比肩一支小型军队。
最为关键的是,此庄园紧邻洛口仓,不过二里之遥,且直面通济渠,园内自有港口,船只可顺流直下至江都,途中必经阳城。可以说,此地是理想中的不二之选。
“就是它了,你去告诉兴岳,让他务必照料好从万民城带来的那两头大白猪,绝不可让它们消瘦,否则唯他是问!”
锁定贺若庄园后,许牧难掩激动之情。范逐闻主之令,身躯微震,连声应允,心中却不由得为孔兴岳的命运扼腕。
洛阳三日,许牧流连于国子监,意欲结交卢楚,而他则忙于联络地下的私盐网络,着手第一批私盐的销售。可怜孔兴岳被派往洛阳城外,与那群“军队”一同负责养猪。按主公之意,这两头大白猪关乎万民商号未来的宏图,绝不能亏待,需确保它们体态丰盈。
范逐轻摇其首,忽又闻许牧续言:“这两日寻些可信之人,待迁入贺若庄园后,将大白猪托付给他们饲养,兴岳另有重任。”
范逐闻言微愣,目光闪烁,终点头称是。除孔兴岳外,众人皆宿于洛阳城内客栈。自万民城启程,许牧携二百人浩荡而来。
其中一百人为精锐之师,由总管孔兴岳率领,负责地道挖掘;另百人为铁浮屠,专司护卫主公安全。许牧本不欲携众,无奈铁浮屠数量有限,这一百人均从阳城急调,阳城如今仅剩二百铁浮屠驻守。然张须陀力劝,为安全计,许牧最终决定携带百名铁浮屠亲兵。
他们皆身怀铁浮屠,但平日无紧急,鲜少披甲。
贺若庄园既购,许牧便开始筹划将其改造成小型堡垒。隋唐年间,豪强皆拥山庄,常建坞堡以御外患,此风源自东汉末三国。乱世之中,大多望族庄园皆蓄养壮奴,组护院,其战斗力不亚于正规军。若非贺若庄园日渐没落,许牧恐难获此良机。
谈及贺若弼,许牧心中颇有感慨。此人行兵布阵,安抚百姓,皆是能手,功勋卓着,就连同朝为官的韩擒虎亦称其为群臣之首。然贺若弼与其父一般,性情直率,直言不讳,易惹是非。其父曾因口出妄言触怒权臣宇文护,被迫自裁前,以锥刺其舌,泪流满面地告诫贺若弼日后要谨言慎行,勿再妄言。
谁料贺若弼并未引以为戒,隋文帝时,凭战功步步高升,但文帝仅封其官爵,未授实权,故其常有怨言。文帝胸襟开阔,多不计较。
然及至隋炀帝登基,贺若弼仍不改其直性。炀帝接见突厥可汗,搭起可容千人之大帐,此事被贺若弼私下批评为奢侈无度,劳民伤财,终遭小人举报。炀帝暴躁,随即以“诽谤朝政”罪名,赐死贺若弼及其子。
总而言之,此乃口舌招灾之典型。
……
一日后,贺若一族迁出,许牧率二百人入驻贺若庄园。孔兴岳亦顺利将养猪重任交付给范逐招募的二人。
“这两头大白猪,关乎我万民商号能否名扬四海,须当作祖先般侍奉。”许牧于猪舍中郑重吩咐新来的猪倌。
据范逐所述,二人乃自牙行购得,签了卖身契,往后生死皆由许牧定夺。许牧虽反感此等卖身契约,但在不识之人中,唯有此法可取信。
“主人放心,我们一生养猪,断不会饿着它们!但这般肥胖的大白猪,实属首次遇见。”一猪倌拍胸保证,说罢步入猪圈,竟抚摩起大白猪。大白猪似感惬意,哼哼作响。
“日后每日需记录它们的体重,待适应环境后,需寻公猪配种。”
许牧郑重拍了拍两位猪倌,许诺道:“若能养好,你们的卖身契自当一笔勾销!”
二人眼中闪过希望之光,千恩万谢,誓言纵使自己挨饿,也绝不让大白猪受一丝委屈。
望着圈中略显惊慌的大白猪,许牧嘴角上扬。这可是研究院精心配种培育的大白猪,耗时一年,采用多种方式培育。研究院历经十年,方才培育出此新品种。其肉质肥美,迥异于时下苦涩粗糙的黑猪肉。
隋唐时代,羊肉、鱼肉为主要肉类,鸡鸭鹅等美食尚未被广泛开发,猪肉更鲜有人问津,盖因其口感欠佳。彼时胡汉交融,草原民族偏爱羊肉的习俗渐趋普遍,羊肉乃时代主流,其次为鱼肉。因此,离别万民城之际,许牧特意携两头大白猪同行。长途跋涉中,大白猪受惊不浅,看来需时日方能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