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大业十四年三月,骁果军士皆渴望归返关中,其将领司马德戡心中,或已生微澜。
唯杨广失踪一事,犹如悬顶之剑,令众人心存忌惮。杨广一日在世,乱则不可兴。
裴矩于许牧前,仅轻轻点拨,并未多言,而许牧心知,三日光景,裴矩已渐释疑虑,信任暗生。非如此,岂会直言相告?
这位历经朝堂沉浮的古稀智者,早年深耕西域密事,行事慎微。短短三日,肯透露如此信息,背后意味深长。
必是于骁果军动向中,察觉不凡端倪,故以此言,促其早日离江都而去。
……
然而,许牧归至宋庄,并无去意。若离,裴矩必随之。
目下江都局势诡谲,绸缎生意难以为继。
除非……宇文化及举事,率骁果军杀回关东,江都方可改观,彼时,方有机会手握此城。
世道纷乱,人心浮动,只因杨广失踪,众人暂敛锋芒。许牧当前之计,乃促其早日行动。寄人篱下何谈前程?唯有自立门户,方能财源广进!
于是,许牧在裴矩处布好棋子,召来凌千。
“制一石人,唯留一目。”
凌千适才值毕归,对此不明就里。主公不是正与老者垂钓?
怎地又涉猎雕塑了?
未及细思,又闻主公新令。
“另,予你三千贯,携骁果军士遍传童谣于江都。”
许牧意在营造“预言”,鼓舞宇文化及与司马德戡之心。今杨广既为我所擒,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为此计,许牧煞费苦心,乃至借元末韩山童伪谶之事,预造逆言。
“淮河石人独目睁,掀起江都反旗声!”
童谣经改,由凌千扮作骁果军士散布全城,以引司马德戡注目,再埋内线,如同孙颖旧例。
……
三千贯钱,转瞬之间,被凌千用以策动麾下骁果军士,四处教授孩童传唱。
不出三日,童谣响彻江都。
“淮河石人独目睁,掀起江都反旗声!”
随后,凌千即被裴虔通囚入牢狱。
裴虔通凝视凌千,痛心言道:“本将以为你出孙颖门下,亦是忠心为国之人,孰料……”
“你竟敢如此大胆,四处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煽动叛乱,企图颠覆国家政权!你可知自己犯下了何等大罪?这可是对天子权威的严重挑战,是对天下百姓的背叛和伤害!你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不忠不义之徒,不配为人臣子!”
孙颖之名,此刻誉满天下,忠义化身。裴虔通虽收钱授凌千职,却时刻戒备,譬如与司马德戡密议,从不让凌千参与。
凌千环顾简陋牢房,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心中虽有些不安,但幸运的是主公之前就已经有过训练和模拟演练了。此时,他努力咽下心中的忐忑,缓缓地抬起头来,直接看着裴虔通的眼睛。
“我凌某生来为变天而活,事败于你,无话可说!”
只见他昂首挺胸,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脸上毫无惧色,反而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他挺直了脊梁,双手紧紧握拳,仿佛在向周围人展示着自己内心的不屈和勇气。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酷刑尽管来,我凌某皱眉半分,你便是我儿!”这句话充满了挑衅与蔑视,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折磨毫不在意。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似乎在告诉敌人,他们的手段根本无法让他屈服。
裴虔通瞠目结舌,未料凌千竟如此桀骜!
这可是谋逆重罪,他却如此嚣张,底气十足,倒似裴虔通成了那构陷忠良的小人……
见裴虔通沉默,凌千忆起主公教诲,声先夺人,于是再起高喝:“杨广昏聩无道,世道大乱,尔等无胆造反,我凌某人有此胆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凌某人誓要造反,以此博取无上富贵!”
声震屋瓦,裴虔通几疑人生。
“你——”
未及言完,又被凌千截断:“杀剐随意,你做你的忠臣,莫想动摇我凌某人的决心!”
裴虔通哑然失笑,步出牢门,心中五味杂陈。一生未尝被称忠臣……
牢门外,司马德戡神色复杂,愣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