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和楚高鸿早有龃龉,在她还是蒋然的时候。
姜冉是左手。
而左手,仿佛天生就被赋予了打双打的使命似的。
从小学开始,她就开始不断地和不同的人一起组双打。
有时候是因为二人的配合足够好,有时候则是因为她的个人能力足够强,总而言之,姜冉打双打的胜率还是挺高的。
这种经常被拉去打双打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她进国家队。
在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队员搭档拿下了某公开赛混双冠军后,她就被教练组分配去给楚高鸿打混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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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布达佩斯公开赛,是二人的出道战。
教练组信心满满、楚高鸿跃跃欲试——彼时他还是一名小将,什么冠军都没拿过,此次和姜冉配合,他颇有些势在必得的味道。
蒋然对自己需要拖飞机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会根据搭档的水平实时切换自己的打球策略。
——搭档水平高,她就会和对方商讨技战术,通过默契的配合拿下比赛;搭档水平低,她就找机会自己进攻,靠单纯拔尖的个人能力拿下比赛。
奈何比赛开始后她才意识到,楚高鸿根本不是飞机。
他是艘航母。
还是那种根本走不动一米路的模型航母。
对方的女生回球,蒋然不摆短,先发动,直接搓了个直线长球。
对方男生被她的落点打了个措手不及,回球冒高。
这对于楚高鸿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这球能拍上台,就能得分。
只见他兴冲冲地上前,而后——把球拉丢了。
蒋然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打了几个球之后,她表示,有事。
无论是进攻能力还是防守能力,楚高鸿都和对面的男生差一大截,导致我方在优势轮根本打不出优势,要到蒋然接对方男生球的时候才有优势。
她当机立断地开始实行“找机会自己进攻”这个策略,奈何楚高鸿实在是太弱,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个大漏勺,哪儿哪儿都能掉球。
他们的对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的心理压力突然减少了。
之前,他们需要绞尽脑汁思考如何针对姜冉的球打出刁钻的落点和高质量的回球,但现在,只需要把球打回去。
因为只要把球打回去,楚高鸿总会丢分的。
最后,这场比赛姜冉竭尽全力也没能力挽狂澜,二人最后以3-4遗憾败北。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采访区,被某乒乓球杂志的记者逮住。
他问:“今天这场比赛非常遗憾啊,二人对此有什么总结吗?”
蒋然张了张嘴刚想回答,楚高鸿的声音就已经从旁边传来了。
“我觉得主要还是第一次配合,默契不太够吧。”他斜眼看了看蒋然,“而且最后一局我觉得我们是有机会的,我觉得我还是太尊重她的想法了。导致有些球处理得不是很好。”
——我觉得我还是太尊重她的想法了。
这简直是直接把屎盆子往蒋然头上扣的不要脸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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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教练组还是没放弃让二人继续混双,理由很简单——蒋然是队里稀缺的左手女球员,楚高鸿是队里想捧的人。
随着蒋然对一个人打障碍赛水平的显着提高,再加上楚高鸿添乱水平的显着降低,二人的双打成绩竟然也逐渐好了起来,成为了队内的常驻混双之一。
某次跨年,二人随着大部队一起去丹麦打公开赛。
混双通常是所有项目里最先结出冠军的,彼时二人在这个项目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统治力,4-0就轻松战胜了对手,拿到了第一。
楚高鸿依旧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狠狠往自己脸上贴金,等一切结束后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二人应该一起坐九点十五分的那班大巴一起回酒店。
“蒋然,你先回去。”楚高鸿手臂上划着羽绒服,他一把把自己的奖杯塞到了姜冉怀里,“我还有点事,不和你一起走了。”
蒋然懒得理他,“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如果教练问起来,你记得说我是和你一起回来的。”
蒋然没说同意,楚高鸿却当她默认了,把手里的捧花也一起扔给了蒋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
蒋然按照自己的生物钟早早吃完了早饭,准备回房间拿上包就出发去训练场——今天她还有女单决赛要打。
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酒店走廊里被楚高鸿逮了个正着。
楚高鸿单打早早就被淘汰了,昨天的混双决赛就是他的最后一场比赛,现在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昨天熬夜导致的。
“昨天是不是你把我去酒……你把我没及时回酒店的事告诉教练的?”
“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喏,这个帮我签了。”
对方塞过来一张单子,蒋然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他塞过来的是一张报销单。
“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一顿饭要花6000?”
每次出来比赛,队内的报销单都是由一个人负责集齐后统一提交的,这次正好轮到蒋然。
“你懂什么?这叫合理利用规则。”他甩了甩手上的单子,“你只用给我签名就行了。”
“我不签。”蒋然的拒绝也干脆利落。
“行行行,你不就是看我一个人赚钱不爽、也想要钱嘛?报销费下来后我给你一千,够大方了吧?”楚高鸿说着翻了个白眼,“拜金女。”
“说了不签就是不签。”说完她便绕开了楚高鸿,径直往电梯走去。
蒋然无意与对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上浪费时间,她还有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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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愉快的回忆突然涌入脑海,姜冉皱了皱眉,朝着男队看过去,正巧看到和自己挤眉弄眼的楚高鸿。
对方用两根手指点了点额头,对姜冉做了个致敬的动作,动作里却没几分尊敬在。
“刘富强还要不要脸了?没经过我同意就直接把你拉过去打混双?我去找他。”
姜冉这次被突然拉过去打混双,除了她本人外,最不高兴的就要数林听舒了。
“别着急。”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林听舒简直要被刘富强的先斩后奏气炸了,“再不着急名单就要上报了,到时候想取消报名都来不及!”
“你现在去找刘富强他最多也就是和你打打太极,说奥运会的混双需要人去打,需要有人扛旗,这一顶大帽子一旦扣下,再怎么不想打也不行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打混双这个事儿,还得让楚高鸿自己来提才行。”
于是当天,姜冉就在下了晚训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楚高鸿。
对方似乎是特意在姜冉回宿舍的路上等着的,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与几年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我们俩马上就要组队参加白金公开赛的混双了,还希望姜冉姐姐能再接再厉,努力带飞我。”
他做出了一个拜见的手势。
楚高鸿单打能力堪忧,十有八九拿不到奥运会的单打名额。
教练组把他和自己绑一块,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混双锁定团体第三人的名额。
谁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
她倒觉得,教练之爱楚高鸿,则为之计深远。
在离奥运会还有一年多的情况下,教练组就已经看透了他拿不到单打名额,已经打起团体名额的主意来了。
见姜冉盯着他看不说话,楚高鸿拨弄了一下额前的黄毛,“只要你好好带飞我,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愁没陪练的事。”
“怎么吃香的喝辣的?”姜冉粲然一笑,“是挪用公款的那种吃香的喝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