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笙不懂,男人口中的“别的”到底是什么。
非要说她此行收获,大概就是学得“daddy”的另一层使用含义。
灵魂频频受创后四处逃逸,连同思绪也凌乱散落,偏偏季宴礼又要一声声在余幼笙耳边说话。
“宝宝,刚才喊我什么,”男人沙哑的低音蛊,后背拥着她,薄唇吻上她她柔顺的发,“再叫一次。”
余幼笙对语言的力量毫不知情,只觉得这时的季宴礼格外凶残;让她想起晚餐肉质细腻的三文鱼,曾被放在锅上,翻来翻去用火煎烤,渗冒出来的水在高温下发出滋滋声。
到最后她头都是晕的,后背爬上冷汗、余光里的指尖都在轻抖动,从头到脚的无力感卷席而来。【不是亲密描写,是低血糖发作】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余幼笙抬手去推季宴礼肩膀,让他先等一等:“季宴礼,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对于身体无法供给足够胰岛素、只能通过打针维持血糖平衡的一型糖尿病患者而言,低血糖发作,有时是比血糖飙升更严重的问题。
不是每次碳水计算都完全准确,以前余幼笙也偶尔出错、或是在其他不知名原因下,低血糖突发,最严重时不到十分钟就眼前发白、站都站不稳。
所以她才养成随身带糖的习惯。
她经有段时间没经历低血糖,今晚可能是晚上的水果只吃完一半、出门运动回来再加上刚才一小时还久,导致血糖骤降。
麻烦季宴礼从她包里翻出巴掌大的黑色小包,余幼笙指尖还抖着,熟练的拿出测试笔,在小拇指侧面神经少的地方扎下去。
一阵刺痛感中,她捏着小拇指挤出血滴,最后将好测试纸的血糖仪沾染血珠,静等五秒。
只听见滴的一声,方寸大的黑白屏幕上出现数字,已经低于警戒线﹣﹣的确是低血糖。
头重脚轻的感觉还在继续,余幼笙对此习以为常,抬头看向床边沉默许久的季宴礼:
“帮我拿一下包里的糖,可以么。”
吃过糖之后,力气一点点慢慢恢复,余幼笙见坐在对面的男人仍旧一言不发,主动靠过去把人抱着,脸轻轻蹭他肩膀。
她知道男人一定在自责、后悔刚才太狠:“一会就好了,正常人也会低血糖的。”
季宴礼捞起滑落的被子。盖在余幼笙肩膀后背,抬手揉了揉她发顶:“以前也会这样么。”
“偶尔会,”余幼笙低头看了下悬空的手,指尖还是在抖,“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前打完长效胰岛素也有过低血糖,等会就好了。”
后来季宴礼没舍得再折腾她,静静抱着人在怀里,直到很久之后才问:
“笙笙,要不要试一试动态血糖仪?”
动态血糖仪十几年前在国外就投放市场,国内引入的时间并不长。
简单来说,就是在腹部两侧安装一个拇指大小的蓝牙检测器,可以随时监控血糖数值,以免出现血糖过高、或者过低的情况发生。
上次体检时,医生就推荐过余幼笙使用,一来进口的监测仪每月要大几千,二来肚子上要一直安上检测器,总让她有种强烈的异类感,于是便一直搁置到现在。
余幼笙心里仍旧抗拒着,知道季宴礼是为她好,含糊道:“下次再去问问医生吧。”
只要及时补充糖分,低血糖的症状在二十分钟内消失得差不多。
余幼笙后来见男人床头的工作手机频频亮起,轻声催促他先忙公务,自己也起来换好衣服。
季宴礼去书房打视频电话时,余幼笙就窝在卧室躺椅里,终于得空看手机里J发来的邮件内容。
再看时,她仍旧感叹邮件之长、字数之多,J先是表达过去不曾及时回复的歉意、又对余幼笙现状美满的祝福、最结尾处,才告知他同样新婚的喜讯。
J的行文风格,是十年如一日的温良平和,正如他在邮件结尾如此写到:
“无需挂念,生活已远超出我过去所有期待的美好场景,愿我们都能和此生所爱,幸福安稳地相伴一生。”
余幼笙久久望着新信件最后一句,不知为何想起J以前提过他出国治病的事,忽地有些眼热,有种苦尽甘来的唏嘘不已。
心中感慨万千时,掌心手机震动,余幼笙退出邮件、点开肖意发来的消息。
【肖意:当初和你聊天的那个,名字就叫'J'?昵称没别的了?】
“嗯,大写的字母J,”余幼笙打字回复消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肖意:你不是好奇那人是男是女么,正好今晚我和老王,就我们那届学生会会长聊市场行情,就随口问了他一句。】
【肖意:你说的互助小组活动他知道,因为是响应号召办的活动,学校重视就让他亲自负责,他邮箱里还留着当年完整的名单表格,但是没找到你说的“J”诶﹣﹣你确定他最开始就是这个名字?】
没找到J?
余幼笙没想到故事会如此展开,直接拨通电话,希望对方再次确认:“名单里能看到组别么?或许J换过名字。”
“你等等啊,老王说帮你找找。”
很快,听筒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字声,肖意随后解释道:“哦有件事要告诉你,老王说为了保护学生隐私,名单只录入了学生的年纪、学院、性别和联系方式外,并没有真实姓名。”
“好的。”
余幼笙告知她当年报名的Id后,对面很快搜索到除了她以外、剩下的四名成员,名称和印象中都能对上号。
也就是说,至少从名单来看,她当年所参与的小组里,并没有过J的存在。
“……等一下。”
余幼笙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打断后又换了个问题:“你能帮我问一下,其他组的人数平均是多少吗。”
“我问问哦,好像所有小组都是五个,不过最后两个小组貌似是因为人数不够分,所以才各是四个﹣-”
肖意终于反应过来,低低骂了句脏话:“人都不够分,你们组没道理说六个-﹣那这个J是从哪里来的啊?”
这也是余幼笙此刻最想问的。
或许是名字意外重合,又或许是肖意那句无心的“你老公发你的情书”、余幼笙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向外看去。
卧室的门完全敞开,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对面书房,房门紧闭。
从余幼笙搬来的第一天,季宴礼就明确表示过,这间书房用于办公、不便进入。
可除了她送皮带那次外,余幼笙从未见过男人踏入那间书房,大部分居家办公在另一间书房、或是餐厅和沙发,哪怕开视频会议,都从没让她避嫌。
她还记得,季宴礼在踏入那间房通宵一夜后,第二日脸色只能苍白形容,脖颈渗出细汗,人像是刚从水中被打捞起来。
相同奇异场景,不久后发生在余幼笙抵达京北那日;她推开酒店的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鸟黑,以及床上显然精神萎靡的男人。
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个J,像是原本互不干扰的两条平行线,当余幼笙将两者放在无限遥远、广阔的时间长河时,忽地发现他们有许多地方,竟然能够意外重合。
第一次初见时,余幼笙就惊叹季宴礼的话和当年的J,一字不差。
两人都曾出国,季宴礼因为不知名原因退学、被家里人强行送出去:而J失联前、也曾因病被迫出国治疗;
更有甚者,是虽然不知具体时间,但两人同样都是新婚,夫妻恩爱、生活美满。
最重要的是,余幼笙能鼓起勇气、给杳无音讯多年的J发邮件,也不过是因为季宴礼那句“告诉他,你从未忘记他。”
当时听过便丢在脑后的话,此时才迟钝地察觉言者深意。
卧室外有脚步声响起,余幼笙回神抬头,就见季宴礼迈着长腿朝她走来,手里端着一本安神的热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