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它们三者的区别?”李辉翔看了一眼李淏阳。
李淏阳点了下头,“线段,有两个端点,是可以被测量的。射线,只有一个端点,可以向没有端点的一边,无限延伸;而直线,没有端点,可以向两边无限延伸。”
说完,李淏阳朝李辉翔看了过去,李辉翔点头,然后说:“线段,无论它有多长,只要它是线段,它的上限,是已经注定无法改变的。射线,虽然它和直线一样,都可以无限延伸,也无法被测量,但是,射线,和直线的区别是,它只可以朝一个方向无限延伸。它们三者,只有直线,才是真正的无限延伸,因为只有它,没有被端点圈定。那么问题来了,刚刚爸爸引导你思考的问题,明明你可以是直线,为什么你要自己给自己设限,让自己成为射线甚至是线段呢?”
闻言,李淏阳不由沉思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恍然点头,有些躲闪的看了一眼李辉翔,见此时李辉翔并没有看他,他调皮的伸了下舌头,然后说道:“爸爸你刚刚说,可以允许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不能允许自己不知道自己不要的是什么。”
“对啊。”李辉翔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就在刚刚,李淏阳悄悄摸摸看他那一眼,他虽然没看李淏阳,但是,所有注意力都在李淏阳身上,余光一直都关注着李淏阳,李淏阳的小动作,他岂会不知道?
李淏阳低头轻声说:“我刚刚思考的时候,忽略了‘不想要’的角度。”
“嗯,不错,这不是已经开始完善自己了嘛。”李辉翔赞扬了一句,然后点了根烟,又才继续说:“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当然,也有不少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因为自我认知的不足而迷失自我,从而铤而走险,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将他们想要的据为己有,这些人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们想了事情的另外一面,事实恰恰相反,他们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另外一面’这个概念,一旦东窗事发,被人看穿了他们的下流,或者后果严重,他们受到了制裁,这样的人也不会承认是因为他们自我认知不足,他们反而会说,能‘占为己有’也是他们的本事,别人拥有了,守不住,是别人没本事。”
李淏阳虽然已经有所反应、有所联想,但还是差了一些,所以,还是显得有些迷惘,“既然想要,为什么要冒着风险,使那些下三滥手段呢?踏踏实实地去做,不也能......”
“这种人不是傻,就是坏,单纯的坏。”李辉翔抖了抖烟灰,接着说:“这种人跟大多数常规的人的差别,就在于他们是没有下限但有上限,而常规人则是已经被固化了上限和下限,说得直白些,就是好也好不到哪去,坏,也坏不到哪去。也可以说他们就是‘线段’和‘射线’,‘常规人’是线段,‘他们’是射线。而你是要做直线的,只有直线,才是真正的无限。如果你是从自己不想要的方面去思考问题,你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被别人伤害,同时你又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你考虑了这些问题,至少你给自己挣到了一份底气,哪怕最终因为你自身的能力不足导致你没能在预期的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最起码,你得到的也不会是你讨厌甚至是憎恶的,在这个过程中,你还能发现自身不足的地方,不断地进行完善,实现目标指日可待。而你自己也能始终将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身为直线,你可以随时在已知的、可见的这条线上,自由切换,是继续当直线还是摇身一变成为线段,比起那些本就是线段的人是不是多了很多可能?”
李淏阳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他还是嘀咕了一句:“射线也随时都可以在已知的、可见的情况下,选择终止延伸,成为线段啊。”
“是,没错。”李辉翔笑了笑,说:“可是他的端点,已经决定了他们延伸的方向,若是他们是朝着光明的一面延伸,那自然不会有问题,可若不是呢?直线没有端点,所以它的延伸,是没有光明与黑暗之分的,这就是区别。”
其实李辉翔也觉得自己这般比喻有些不合适,这世上哪有什么直线人?顶多也就有少数的射线人,绝大多数都是线段人。
从来到这个世上,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就犹如网络游戏一般,早就被开发者设定好了游戏角色、等级等等。
而所谓的射线人,也不过是......
他这般引导李淏阳,其实不就是犹如游戏开发者那般给玩家设定各种各样的限定吗?
李淏阳沉默着,李辉翔也沉默着。
父子二人的思绪,都是各自飘飞着。
只是,李淏阳的表情,显然是在感悟。
而李辉翔,嘴角竟是浮现出了自嘲的弧度,若真有人能听见别人的心声,此时应该能听见李辉翔的声音在说:游戏就游戏吧,儿子这个角色,本来就是老子开发出来的。
只是......人世间这个游戏,老子也只是个游戏角色,无论老子还是儿子,抑或是丈夫或是妻子、或者女儿,在这场游戏中,谁又不是呢?
最好玩、最容易玩的,都是儿子或女儿。
但玩得最不好的,往往也都是儿子或是女儿这个游戏角色。
“爸爸,我懂了。”思索了好一会的李淏阳,开口打破了沉静,他看着李辉翔,“你继续说吧,作文竞赛你拿了冠军,辩论赛呢?在作文竞赛后多久举办的?你又是怎么拿到冠军的?”
“辩论赛耗时就有些久了,初赛,是由各学校自行组织,辩论题目也由各学校自己决定,总之就是由各学校推荐一支辩论小队去参加县里举办的淘汰赛,淘汰赛决出前四,然后就是最后排名赛也就是决赛了。”
“嗯,你说啊。”
“学校自发组织的选拔赛,其实很简单,爸爸不止能打,其实也挺能说的,所以,学校以班为单位,各班选出一个队伍,这个队伍很顺其自然就由各班班主任直接指定,然后所有队伍全部去学校礼堂,进行混战。判定标准也很简单,学校给了个‘开卷是否有益’的题目,让所有队伍自由发挥,然后谁先被怼得说不出来话,直接淘汰,留下最后的两个队伍,进行最后去参赛的名额竞争,最后这两支队伍,学校给的题目是‘金钱是否是万能的’,那一次,爸爸所在队伍的运气好,抽到了‘金钱不是万能的’,占了很大的先天优势,所以,最终所在的队伍代表学校去参加了县里举办的辩论赛,那时候不觉得,回头想想,当时我能抽到那个题目,可能本就是学校所希望的吧。”
“那县里举办淘汰赛的题目是什么?”
“不知道?”
听到李辉翔的回答,李淏阳不禁愣住了,他怔怔看着李辉翔,“不知道?你不是参加了吗?”
“淘汰赛有轮空,十几个队伍,有一个轮空,我们小队,抽到了轮空。”
“运气这么好?”或许是李辉翔刚刚说学校选拔赛最后那句话的原因,李淏阳讶异的同时,还带着某种猜测,不过,他并没有将心中猜测问出口,而是问道:“你后来也没找参加淘汰赛的队伍问一下?”
李辉翔摇头,李淏阳嘴角抽了一下,看着李辉翔,接着又问:“那决赛的题目呢?”
“决赛初赛题目是‘中学生需不需要阅读经典名着’,最后冠亚军争夺赛的题目是‘宽容比理解重要、理解比宽容重要。’”
“肯定是需要阅读啊,这题目有点过于简单了吧。”李淏阳咕哝说着。
李辉翔笑了笑,说:“那时候别说智能手机,手机的普及率也很低,大多数家庭,也没有配备电脑,想要看课外书,要么去图书馆借阅,要么自己花钱买,尤其是经典名着的价格,并不便宜,而且,以初中生的阅读理解能力,原版的经典名着,不一定读得懂,既然出了这个题目,肯定是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的,不能拿现在和以前进行比较,看似简单的题目,很能检验学生是否真的爱阅读,而且是真的阅读,并非是看改编拍摄的电视剧而知道的一些内容。”
“我也看了不少经典名着啊,并不觉得晦涩难懂。”李淏阳又嘀咕了起来。
“你看的,都是进行翻译改编的,不说别的,就是咱们的《四大名着》,别说真正的原版,就是‘半白话文’版,现在的你也看不懂,就算是‘白话文’,你能读懂文字,也读不懂,更领悟不透它背后的意思。”
“等这次回去,我要试试。”
“好啊,等回了昆明,找你大爹,你大爹不但有‘半白话文’版,还有原版。”
“那我跟大爹借。”
李辉翔笑着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李淏阳又问,“半决赛怎么赢的。”
“已经告诉你了呀。”李辉翔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李淏阳哪里还会不明白?
父亲这是要自己想。
对,是想,不是猜。
于是,李淏阳沉下心认真回想李辉翔刚刚说的话,尤其是他咕哝说题目简单的时候,李辉翔的解释。
“检验是否真的爱阅读,而且是真阅读,不是看改编拍摄的电视剧。”李淏阳边回想边嘀咕,嘀咕完,他抬头看向李辉翔,“我猜,爸爸你应该是以电视剧里面的情节入手,拆穿了对方并非真的阅读过原着,所以赢了。”
“是。”李辉翔笑着点头,“其实当时我也没有读过原版的,只是看过‘白话文’版,‘半白话文’版,也才刚开始看,不过,我有便利,你大爹看过,我不是和你说过,你大爹看了什么书,不管是小说,还是文学名着,你大爹都会讲给我听,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可是会和她讨论的,就算他们读过,也不一定就比我理解得深刻,何况,辩论赛一开始,我投石问路,直接以电视剧里面的剧情朝他们发起进攻,他们顺着我的思路就开始反击,一上来就被我试探出,对方并没有读过原着,所以,失败是注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