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一阵呼喝声,打破了静蔼,听声响是在柴门方向。
柳依萍侧耳听了一会,道:“似乎是汪大汪二两兄弟,和人动起手来了,我们过去瞧瞧。”二人快步走回,果然看见汪大汪二正合战一人,两人口中不停吼叫,似乎颇觉吃力。
柳依萍略觉奇怪,黑白无常的武功,虽是未臻一流,然而两兄弟天赋异禀,一套虎爪已下了几十年的苦功,当今武林之中,能胜过他们兄弟联手的,也不会有太多。
与黑白无常动手的,是一个高大的黑袍道人,这人身形枯瘦,然而每一拳打出,都有如山风过岗,惊涛拍岸,汪氏兄弟每接他一拳,都不由自主退后两步,看来是完全招架不住。
柳依萍暗暗称奇,心道:“此人是谁?看他这身功力,只怕与我天九叔不相上下了。”她是白莲圣女,武林中只要稍有位望的人,她都是知道的,可是,眼前这人在她出生前便已退隐江湖,她却是不知来历了。
杨重梧这时也已看清,扬声喊道:“知非道长!两位汪兄,快快停手。”黑袍道人斜目一睨,左右双拳齐出,一左一右分击两人,汪大汪二同时伸双手来架,黑袍道人吐气开声,双拳一振,汪大汪二便连退三步,待站定后,看见那个道人袍袖一拂,两手背在身后,不再出招,便也懵懵懂懂站在当地。
他兄弟二人见杨重梧与柳依萍久久未回,有些担心,便出来寻找,先前汪大听柳依萍说起花香,就一路嗅着兰花香气追了过来。到了小圆柴门处,正要推门进去,黑袍道人从他们身后跑了过来,拦在门口,就是不让进去。
三人话语不合,就动起手来,几个回合后,他们兄弟竟然不是对手,待柳依萍赶到,兄弟二人才松了口气,他俩听见了杨重梧的喊话,可苦于欲罢不能,现在见黑袍道人不再进逼,都收了架势,伸手去额头拭汗。
杨重梧朝知非道长躬身见礼,笑道:“晚辈见过道长,自上次玉皇顶一别,辗转已有数月,不想在这里又遇到前辈,真是应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知非道长望他一眼,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你三更半夜跑到我的兰芳园来,是想偷花不成?”杨重梧突然想起,那夜在泰山探海石上,知非道长曾说“我在我们初遇的地方,种了上百种兰花,她喜欢兰花,我喜欢她。”看,来这里便是知非道长与他爱慕的姑娘的初遇之地了,无怪乎有这许多兰花品种。
杨重梧正要给知非道长介绍他的同伴,却见他盯着柳依萍的脸,仿佛是见了鬼魅一般,浑身发颤,双眼圆睁,嘶声说道:“你......你......”
柳依萍奇道:“我怎么了?”她一出声说话,知非道长神情颓然一松,口中喃喃,低声念道:“不是,不是。”两只眼睛,还是死盯着柳依萍,面上表情古怪之极,不知是欣喜、伤心还是懊悔。
杨重梧咳了一声,道:“前辈,知非道长。”知非道长如在沉思中苏醒,扫了一眼杨重梧与黑白无常,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这兰芳园不许外人进来,这两位大个儿,便请回去吧。小子,你和你的这位同伴,上我那去坐一坐吧?”
杨重梧望了望柳依萍,见她若有所思,便过去和汪大汪二轻声说道:“两位汪兄,这位道长是我的一个长辈,我去和他叙叙旧,你们先回客栈去吧。”汪大点头,也低声说道:“既然是杨大侠的故人,那我们就放心了。”
汪大与汪二一齐转身去了,知非道长在柴门处,弯腰拾起一个酒葫芦,想是先前他出门打酒,在与人动手时,先将酒葫芦放下了。
知非道长将杨柳二人引进园内,他回身带上柴门,便当先引路,沿着那条崎岖小径走了一会,往左岔进了一条小路,不久就来到那个小山脚下,林木深处,竟然有一小幢房舍。
知非道长打开左手的一间房门,从袖中取出火折,点燃门内两侧的牛油巨烛,这才转身说道:“两位请进去稍坐,我烧壶水就来。”说完,他又望了一眼柳依萍,摇了摇头,径自走向了最右面的房舍。
柳依萍心中诧异,她被这个身穿油晃晃黑色道袍的道人,直愣愣的盯着看了好几回,可不知怎么,却并没有觉得他有多无礼,只是感觉这个道人的眼神复杂得很,待他出门后,心中莫名的生出些亲近的感觉。
柳依萍从没有见过这位道人,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感觉。
她与杨重梧绕过门口屏风,进到室内,房里的布局,与外面是大相径庭了,两侧是两张条几与四把雕花红木的椅子,正中摆着一张红木条案,在条案两侧,各有一张花梨木的太师椅。柳依萍见多识广,一看这些桌椅的材质与做工,知道这些个物件都是价值不菲。
若不是身处草堂,二人都会以为是到了某个富贾之家,杨重梧早就听王师叔说起过知非道人的家世,倒还不以为意,忽然,他听到柳依萍惊呼一声,偏头看去,见她快步走到那正中的条案前,拿出火折点燃了桌上红烛。
杨重梧这时也看到,在条案的正上方,挂着一幅卷轴,画有一黄衣女子披绿色披肩,身骑白马,腰悬长剑,正回眸而望。
画中这个女子的形容,竟然与柳依萍有九分相似!
画卷左侧,填着一首《西江月》,上书“清风皓月匆匆,携手南北西东。冰肌玉骨飞娇龙,回首四季春红。嗟乎梦云惊断,四海踏遍孤鸿。伊人不在此生空,兰花怨酒千钟。”后面写着一行小字“周不二己酉年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