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衙
“大人,那群书生还围在衙门外头,弟兄们也不好赶他们,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个衙役说道。
“一群蠢货,轻而易举就被煽动了,师爷,查出是谁散的消息了吗?”扬州知府头疼得不得了,裴家的事还没有解决,又来了个宁琇儿,要他说啊,那个农民死便死了,过段时间随意找个由头将宁琇儿砍了就行,谁知那群迂腐的书生知道了这案子,非要立典型,说如此不守妇道的女子就该斩立决,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这种杀人案他还要禀报上级才能判,怎么能这么快,横竖人都是要死的,这群书生连等等都不愿意,目光短浅!
师爷小心翼翼地开口,“似是公主的人散布的。”
扬州知府一激灵,“公主?她要干什么?”
知府又想起了姜相信中所说,要他一切配合长乐长公主,“罢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宣布陶宁氏斩立决吧,既然公主要她死,她就不能活,对了,六合县那边如何?”
“我们的人密切关注,今早的确有两个生面孔,是两个女子。”师爷回道。
扬州知府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先试探一下,如果这二人确实是去查裴家的,就将东西送给她们。”
“是。”
六合县
南枝与方梨刚准备动身,突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撞到了她们身上。
“婆婆小心!”方梨眼疾手快地将婆婆扶住了。
那婆婆刚站定,就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个豁了口的碗,“姑娘行行好吧,给老婆子一口吃的吧。”
南枝看那老婆婆双眼无神,试探着在婆婆眼前挥了几下。
“姑娘别看了,我这眼睛早就看不清了,闺女没了之后哭瞎的。”那婆婆见南枝没有反应,便摸索着想要离开。
方梨看了南枝一眼,南枝会意,“婆婆等等。”
方梨赶到最近的摊子买了两个包子,谁知那小贩却给了她四个,“这是?”
那小贩憨憨一笑,“这老婆婆是个可怜人,闺女被陶家逼死了,自个儿眼睛也瞎了,养不活自己,每日就只能靠乞讨过活,可是姑娘你也瞧见了,我们也只是平头百姓,自己活得也苦,不能一直帮她,今日我见姑娘是个好心人,便多给了你两个包子,也当我做一回好人。”
方梨道了谢,匆匆赶到南枝身边,将包子递给了老婆婆。
老婆婆接过包子连声道谢,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婆婆慢点。”方梨给婆婆顺着气,南枝则去馄饨摊为婆婆接了一碗水。
好不容易四个包子下肚,婆婆的脸色好了许多,手也不抖了,她握住南枝与方梨的手,“谢谢二位姑娘啊,老婆子我啊好久都没吃过肉包子了,二位真是好人啊!”
方梨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小贩所说,“婆婆,你的家人呢,没人管你了吗?”
婆婆叹了一口气,“老婆子命苦啊,小时候因为是个丫头被卖到夫家做童养媳,大了呢,男人摔死了,就留下一个闺女,想着等闺女长大了嫁了人,日子也能变好了,我便靠做些针线活养活我们娘俩,好不容易啊闺女大了,不成想被那县太爷家的儿子糟蹋了,闺女一下子没想开就投了河,我去找县太爷说理,谁知他们说自己上头有人,将我打了出来。”
婆婆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方梨不忍心,安慰道,“婆婆您别这样,您哭成这样,您闺女在地下也不安生啊。”
许是听进了方梨的话,婆婆擦了擦眼泪,“我也知道这个理,可是婆婆我就是不甘心呐,我听说那害了我闺女的陶公子就要去外地做官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凭什么我闺女沉尸河底,那黑心肝的坏人却能享荣华富贵,我就怕我死后无颜见我闺女啊!”
南枝在听到‘陶公子’三个字时立刻联想到了今日馄饨摊前的那位陶公子,莫不就是他害了婆婆的闺女?倒也不奇怪,看他结交的朋友,还有他买官的行为,定是一个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可笑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即将成为大梁的父母官,他的子孙后代说不得也会受此庇佑,可是这位婆婆呢,南枝看了看婆婆灰败的脸色与佝偻的身躯。这位婆婆怕是故去后都无人为她收尸,更何况报仇呢?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婆婆说着便撑起身子准备离开。
方梨立刻扶着她,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婆婆您拿好。”
谁知婆婆只是摸了摸,便摇了摇头,“姑娘收回去吧,我这老婆子怕也是活不了几日了,别浪费这些钱了。”
是啊,一个瞎眼的婆婆手里攥着钱财,并不是什么好事,南枝示意方梨收回去,“那这样吧婆婆,我们送你回去。”
“也行,那就躲着二位姑娘了。”
就这样,方梨与南枝一人一边地扶着婆婆回家,婆婆一边走还一边讲她闺女小时候的趣事,不一会儿便到了婆婆家。
南枝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家,不禁有些伤悲,婆婆她一定很孤独吧。
“好了,我家也到了,二位快些回去吧,天黑了危险。”婆婆摸索着坐到了椅子上。
方梨看着桌上的灰尘,便知道婆婆已经很久没有在家吃过饭了,“婆婆,我见你家灶房连柴火都没有,你平日里如何吃饭啊?”
“我啊一般就是乞讨,或者隔壁今日做多了,就分我一碗,反正我都这个年纪了,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要紧,我现在也不算活着,只是熬着罢了。”婆婆摆摆手,她浑浊的双眼里似乎都是死气。
方梨眼圈都红了,她自幼长在宫里,并没有见过什么人间疾苦,“婆婆,你……”
听着方梨的哽咽声,婆婆也知道怎么了,“没事,我都习惯了,我现在啊就希望那陶家早点垮台,这样我就能去见我闺女了。”
南枝扯了扯方梨,示意她别勾起婆婆的伤心事了,陶家,她是会除去的,“那婆婆,我们先走了,你在家当心点。”
婆婆笑着说,“回吧回吧,路上当心。”
刚准备跨出门口,南枝瞧见婆婆家的桌上有一沓纸,奇怪,婆婆看着也不像是识字的啊。
南枝顺手拿起了这些纸翻看,这竟然都是陶家的罪状,这里记录了数十年来陶家如何勾结裴家侵吞六合县的税款,并用这些钱贿赂了哪些官员,“婆婆这是?”
婆婆在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时便猜到了,“这些啊是一个好心人藏在我这的,他说他也与那陶家有仇,这些都是他花了大功夫搜集的,他说他要去告裴家,可是他怕官官相护,便先将这些东西放我这,我看他一直没来取,怕也是出了事吧,我们这些百姓哪能斗得过那些当官的啊。”
“婆婆,这些罪状能给我吗,我带去京城,我帮你告状!”南枝拿着这些纸问道,有了这些,裴家连自己都护不住,更何况陶家!原本还要费些功夫,现下立刻就能将陶家解决。
“真的吗!”婆婆激动地站起来跪下,“那就谢谢二位姑娘了!我的仇能报了啊!”
方梨立刻上前扶住婆婆,“婆婆放心,我姐姐说帮你就一定会帮!”
婆婆满脸是泪,哭喊着老天开眼,并直呼她对得起她闺女了。
方梨和南枝费了好大劲儿才安抚好婆婆,临走前给了婆婆家的邻居一点钱,让她平日里做饭的时候别忘了给婆婆一份,这才安心离开六合县。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走后,屋子里的婆婆双眼不再浑浊,身形挺拔,她撕下脸上的面具,赫然就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跑到茅厕,将早已死去多时的,真正的婆婆的尸体放到刚才她坐的椅子上。
在布置好屋子后,她立刻前往扬州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