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四也没恼,笑嘻嘻的在纸上写了,又让那人按手印。
那人没想太多,粘了印泥按了大拇指。
王四便拿出一吊钱递给他,道:“银货两讫,各不相干。”
张五大怒,指着他鼻子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五两银子?”
章管事一招手,身后五六名护卫走到前来,铮的一声,抽出大刀。
张五顿时没了气焰,嘴里嘟囔着说道:“章管事,我们的路程走了不到一半,你就扣我们差不多五两银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章管事似笑非笑的说道:“路走多远,与这事有什么关系?这可是你们自己要退钱的。”
“你们可以扣一点,但不能扣这么多。一路走来,我们水都没喝一口你们的,就扣我们这么多钱,这理到哪都说不通。”
“是啊,这也太过分了。”
“我们吃的喝的都没找过你们要,凭什么扣这么多?”
这群人基本没出过远门,最远的去趟省城顶天了,哪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章管事冷着脸,喝道:“当初你们来找商队,我们就已经跟你们说得一清二楚。只允许你们跟着,别的一概不管。是你们自己要交钱的。怎么?觉得连镜山出来了,没危险了,就过河拆桥?真当我们四海商行是吃素的吗?”
当即就有人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不退了。”
章管事笑了,指着排队的人对护卫们说道:“你们去看着他们,让他们按手印。”
真把四海商行当软柿子捏了。
几个护卫走过去,前中后各站了两个。有人看到这阵势,想偷偷脱离队伍,被护卫一脚踹了回来。
杨辰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
要不是秋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紧跟着商队,说不定他现在也要去退钱了。
不到半个时辰,王四就把钱退完。
章管事看也没看他们,带着护卫们回了走回商队的领地。
王四笑吟吟的收拾好笔墨,道:“各位同乡,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还找我啊。”
那些按了手印的人却都敢怒不敢言。
王四又招呼道:“没退钱的,到那边营地去吧。”
稀稀拉拉站起来几个人,除了杨辰外,还有那一老一少,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杨辰一走过去,章管事就喊道:“小兄弟,你的咸菜还有没有了?”
杨辰笑道:“有,这两天没怎么吃。”
众人吃过干粮,在火堆旁找了个空位,倒头就睡。
章管事对杨辰道:“你要是不嫌弃商队的大老粗,就自己找个帐篷来趟。”
杨辰喜得连连道谢,帐篷里气味难闻,但胜在能遮风挡雨。
第二日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走回到官道上,众人都松了口气。
……
秋月送走辰儿,第二天便挣扎着起来做馒头。
铺子停了一日没做生意,又少了一天收入。
等蒸好馒头,曦儿也起床了。
母女两个吃过早饭,便挑着馒头去铺子。
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等着了。
看到她们过来都笑道:“还以为今天又不开店。”
秋月笑道:“不会,昨儿已经歇了一日。”
曦儿把门打开,秋月把担子放下,馒头刚出锅没多久,还热乎着。
就着担子卖起来。
各人两个四个的买,没一会就卖了一筐。
等人都散去,秋月才把灶火点燃,把馒头放到笼屉里热着。
秋兰因为不放心,每日中午吃过饭,都要过跑过来一趟。
有时走不开,就让张大宝过来。
自从上次托秋星打听杨树两兄弟的消息,两家渐渐恢复了来往。
不过秋月总是淡淡的。
到了清明那天,秋月在家做了供奉。
辰儿的信也在这天送上门来。
说是到了沧城,再有月余就能进京。路上一切都好,一切顺利。
秋月看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
杨辰抱着包袱,惊慌失措的看着后头被土匪劫杀的人群。
章管事冷眼看着,掉转马头,对商队众人说道:“走吧。”
跟在商队后的几人大气也不敢出。
到了这时,杨辰才明白那些人要退钱时,章管事的笑意味着什么。
他们走了半旬日子,来到一个叫地菇岭的地方。
这山连绵不绝十几里,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木。
众人心里都打起鼓来。这山没有连镜山险峻,却极易藏人。
钻到林子里便消失不见。
杨辰紧紧跟在商队后面,等他们走到山林深处,果不其然的窜出十来二十多个蒙着面巾的男人。
章管事却不见慌张,卸下五匹马的货物,送给匪首。
匪首却不满意,指着后头的人群道:“老章,你这货不对啊,后头的人还没给呢。”
章管事笑道:“那些人跟我们不是一起的,过路费你问他们要去。”
匪首顿时笑了起来,“不是一起的啊?早说嘛。”
二十几个匪徒冲过去,哭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有人哭着向商队求救,章管事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带着商队走了。
他们走出了地菇山的地界很远很远,杨辰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凄厉的哭嚎。
这一晚,他没有睡进帐篷只在火堆旁,跟那几个脸色煞白没回过神的同路人挨在一起。
章管事也没管他,一如往常一样问杨辰要咸菜,夹在馒头里吃。
杨辰连罐子都给了他。
地菇山有匪,外地人都鲜有耳闻。除了因为来往客商都识趣的留下了买路钱,没钱的,都被杀了当树肥。
当地父母官装聋作哑,也是因为土匪没有闹出太大动静的缘故。
至于穷人,死就死了吧,不影响他三年后调任就行。
杨辰浑浑噩噩间,离京城越来越近。
又走了有五六天,官路越来越宽敞平坦。路上的马车也多了起来,有些甚至华美异常。
在驿站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走到下午,就看到高大的城门。
门口的士兵挨个检查进城的人。
章管事对他们几人说道:“京城到了,请各位谨记,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咱们后会有期。”
几人这才像劫后余生般,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