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大法果然十分有用,祖母一把搂住林之禾,摸了摸她的背,好像在说“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要跟你二姐计较”一样。
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蔑别人是不对的,她要是自我辩驳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判定权决定在祖母手里,祖母说谁赢谁就赢。
很明显,祖母选择了林之禾。
林之蔷自然不甘心,还要再开口说些什么,被一直沉默的成王拉住。
成王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无奈何,林之蔷只能就此打住。
气氛又一片其乐融融。
更深露重。
长姐怕寒夜里的风吹到祖母,只让祖母看了一会儿,便连拉带哄的把祖母从蔽日楼上带了下来。
林之禾便也由小桃红带回了房,准备早早的睡去。
她实在是很累,从心里流出来的累。
“主子,你是想回家了吗?”
柳黎看着发呆的林之禾,看她一身疲惫的坐在凳子上,眼神空空,却流露着无限的哀伤,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他不太明白,林之禾口中的“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他甚至连“世界”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她说她不是以前的林之禾,她也确实不是以前的林之禾,那她是谁呢?她来自哪里呢?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这句诗,诉尽了全部的离愁别绪。
别人可以怀疑她提前准备好了诗词在祖母面前卖弄,可是他知道她没有。
这句诗词就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
如梦一般的杳长吗?柳黎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遍,心里一阵阵的泛酸。
她就坐在那里,可是他却觉得她距离自己好远。
一个小小的身躯坐在那里,在明灭的烛火照映下,却显得这般的不真实,被烛光拉长的影子越来越虚,只影影绰绰的。
“主子,你是不是想家了?”柳黎又重复问了一遍,喉中十分的干涩。
“啊?”坐在凳子上发呆的林之禾被召唤回来,“你说什么?”
“奴才说,你是不是想家了?”柳黎第三遍问出心底的问题。
其实他还想问,你是不是想回去,可是又觉得这是句废话,她当然想回去,她那么努力的找线索,不就是为了回去吗?
“是啊。”林之禾看起来恹恹的,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
“柳黎,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啊。”
“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不在这里,等我以后回去了肯定好好学习,争取把六级给过了,对,还得考研,要考研,考研啊!”林之禾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难过。
而这些陌生的词汇,柳黎全部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别说了,没有一个是他爱听的。
“我会帮你回去的,我会”柳黎想了一下,要找出一个能够表现出他的诚意的词,“我会用命来…”
“打住打住,不至于哈。”林之禾听到后精神了许多,眼睛都睁开了。
她像小猫一样打了一个哈欠,往外望了望,“小桃红呢?”
“桃红去找她已在府中的朋友去了,奴才伺候主子更衣吧。”
“哦”林之禾点了点头,“找闺蜜玩去了呀。”
“睡吧,困了。”
听到林之禾这样说,柳黎便走到林之禾身旁,想帮她更衣。
“三小姐在屋里吗?”屋外远远的飘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林之禾和柳黎对视了两秒,柳黎才接话,“主子在屋呢。”
走进来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子,声音十分清脆,“老爷让我看看三小姐是不是在屋里?如果在屋里的话,让我引三小姐去找老爷,老爷有话要跟三小姐讲。”
现在?
林之禾心下十分不安。回府这么久,他并没有跟林爹正式的打过交道,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祖母身前,按照道理来说是没有什么纰漏的。
更何况最近她也没有闯祸,没什么事。
可是她这个人一向心理素质很差,即使知道没有什么问题,也还会紧张害怕。
柳黎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有些凉,在这种酷暑天气里给她传递一丝凉意,更给她传递心安。
“主子,我扶你过去。”
两个人跟着传话的小丫头又七拐八拐,却越走越偏僻。周围也没有祖母过寿的喜庆和喧闹,反而越来越僻静。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林之禾心里忍不住唱了起来,这不能怪她,实在是太贴合了。
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是一座别院,一个十分幽静的别院,门口还站着两个看门的仆从。
这两个仆从见到林之禾,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三小姐。
“老爷说,让三小姐一个人进去。”其中一个稍微年纪大的仆从拦住了柳黎。
被拦住的柳黎眼神中有些不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拦人的仆从看见突然冷脸的柳黎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不安的看着林之禾和柳黎,眼神虚虚的,不敢与柳黎直视。
柳黎的眼睛漂亮,却经常闪着寒光,尤其在冷下脸来,那更是要命,让看见的人下意识的害怕,而经常忽略他只是一个品级低的小太监。
“我自己进去吧。”林之禾拍了拍柳黎,算是安抚他不用如此的紧张,一边迈出右腿踏过门槛。
走进别院的大门,里面还有一方天地,她看见有一道门敞开着,便往那边走。
别院清幽,却也有些骇人。路上只能看见高大树木的影子,阴恻恻的铺在路上。
周围安静的可怕,时不时的有一只虫子突然叫一下,不给人一个心理准备,十分吓人。
门口站着一个老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道袍,胡子随着风微微的摆动,而他则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盯着林之禾看。
幸好之前在千秋殿见过一次,林之禾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原主的爹,是她官三代身份的提供者——尚书林应辰。
这大晚上的,站在门口故弄玄虚,想要干什么?
她一边猜测林爹的目的,一边往前走。
“陪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就是柳黎?”
见面的第一句就问这个?
林之禾点了点头,拿出对付祖母那一套,露出乖巧的笑。
她这么一笑,林爹原本绷着的身体缓和了许多,说话都带了些人味,“回来还没给你娘亲请安呢吧。”
语气带着些斥责,却又舍不得说得太狠。
“咱们父女俩陪你娘说说话。”林应辰侧过身,露出屋子里那层层叠叠漆金牌位。
现在?
别说了,没一个字是她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