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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一瘸一拐,好不容易挪到李潆的帐篷跟前。他先抖落身上沾着的枯草,强扯出一抹笑容,这才伸手掀开帐帘,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帐,杨炯便觉一股子压抑之气扑面而来。抬眼望去,只见李潆端坐在行军椅上,那双眼眸冷得好似结了冰,正死死盯着站在跟前、脑袋耷拉着的李澈。
杨炯瞧这架势,心里 “咯噔” 一下,可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抬脚走到近前,满脸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啦?又把你姐给惹恼啦?”
李澈闻声抬起眼眸,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复杂和凄苦。
杨炯见状,心里一紧,也顾不上许多了,赶忙开口打圆场:“好啦好啦,她都多大个人了,训两句也就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朝李澈摆手,示意李澈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澈心里早就像有只兔子在蹦,一门心思只想脚底抹油赶紧溜。瞅见杨炯递来的暗号,作势就要逃跑。
“你给我站住!我许你走了吗?” 李潆声音冷得吓人,厉声喝道。
李澈被这一嗓子喊得,身形猛地一僵,脑袋垂得更低了,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乱转,赶忙抢先开口:“姐哟,我可真没遭人骗呐!”
“有没有遭人骗,我自个儿心里有数!你眼下只需跟我讲,那个哄你的人到底是谁!” 李潆眼眸寒得像两把利刃,浑身杀气腾腾的,显然是真动了杀心了。
李澈本就心里有鬼,哪敢对上李潆的目光,只能可怜巴巴地将目光投向杨炯。
李潆瞧见这一幕,心里那股子火 “噌” 地一下烧得更旺,狠狠瞪向杨炯,冷冷说道:“你来得正好,她一路都跟在你身边,你这当姐夫的是干啥吃的?她被人哄骗,你愣是一点儿都没察觉?”
杨炯一听这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李潆知道的事儿不多,当下厚着脸皮,装傻充愣道:“啊?不会吧,她一直跟着我呢,我可没瞅见啥异常呀! 她武功那么高,谁有那本事骗她哟?”
“武功高顶个屁用!” 李潆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一把将一条银制脚链和一支挽发青木钗朝杨炯扔了过去。
杨炯瞧着那瑞香银制脚链,还有那专门用来挽发髻的青木发钗,心里头 “砰砰” 直跳,可面上却跟个没事人一般,神色不动,只开口问道:“啥意思?”
“定情信物!” 李潆一字一吐,咬得那叫一个清晰,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无二。
说罢,她“唰” 地一下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李澈跟前,伸出手指,捣蒜似的狠狠戳了李澈脑门几下,冷声骂道:“你瞅瞅你,才多大个人呐?你莫不是要疯?还好我发现得早,若是再晚点,我怕是就要当三姨了!”
“哎哟,不至于不至于!” 杨炯心里直发虚,赶紧上前,伸手拉开越说越气的李潆。
他可太清楚两人的性子了。别看平日里李澈见着李潆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可真要把她逼到绝路上,她那倔脾气上来,可什么都不怕。要是真把这事一股脑抖落出去,就李潆这身子骨,还不得被气得散了架。
“你拦我作甚?赶紧给我交代!那个天杀的混蛋到底是谁?我今儿个非宰了他不可!” 李潆用力将杨炯的手甩开,对着低头不吭一声、双拳攥得紧紧的李澈大声训斥。
杨炯见李澈这副可怜模样,心中愧疚和疼惜一同涌上心头。这些糟心事,本就不该让她一个人承担。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伸手拉住李澈的胳膊,半推半搡地把她送出营帐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先回去,我来想法子摆平。”
李澈听了这话,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泪光闪闪地看着杨炯,紧接着伸出手,抽抽噎噎地说道:“还我!”
杨炯先是一愣,眨眼间就回过神来,赶忙把那脚链和青木钗放回她手心。
李澈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营帐。
杨炯望着李澈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转身重新回到营帐之中。只见李潆一脸的疲惫之色,右手撑着额头,正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瞧那架势,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杨炯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缓缓伸出双手,轻柔地帮她揉起了太阳穴,嘴里还念叨着:“她都十三岁了,眼瞅着过了五月就十四了。先甭管有没有这么个人,就算真有,你咋就笃定她是被骗了呢?你一开口就说要宰了人家,她能跟你说实话才怪嘞。”
李潆听了这话,满心疑惑地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杨炯,冷冷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啊?” 杨炯一脸茫然地回望着她,心里头却跟走马灯似的,把这辈子、上辈子做过的好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面上还努力摆出一副坦然无辜的模样。
李潆就这么紧紧地盯着杨炯,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疑惑反倒更深了,忍不住转过身,小声嘀咕道:“真不是你?”
“你这人,莫不是魔怔了吧!” 杨炯一听这话,佯装恼羞成怒,提高了音量反驳道。
李潆也懒得再跟他这般拌嘴,神色冷淡地说道:“我打算带梧桐回兴庆府,你帮我多留点心,留意下那个人。我也会安排内卫去查,就不信找不出他来。”
杨炯一听这话,心里 “咯噔” 一下,神色一沉,赶忙问道:“梧桐能跟着你一道走吗?”
“她就是不情愿,也得跟我走!你瞅瞅她现在那副模样,哪还有刚下山时的纯真劲儿?那双眼睛里都没了当初的清澈,满是尘世的浑浊。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自个儿晃着那脚链,傻呵呵地笑呢!这不是被人骗了,还能是啥?
那男人要是有担当,敢作敢为,还会藏头露尾地躲起来吗?他到底在怕些什么?好在梧桐还是个黄花闺女,要是真出了啥岔子,我就是翻个底朝天,也得立马揪出那个混蛋!” 李潆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杨炯听了李潆这话,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得默默站在她身后,手上继续给她揉着太阳穴。
“你怎么不言语了?” 李潆疑惑问道。
“啊!我这不是正琢磨着,有没有更好的法子来处置这事儿呢。你这般强硬,梧桐心里头难免会埋怨你。你越是阻拦,她这逆反劲儿就越大,反倒会让他们那点情愫愈发浓烈。到最后,你非但拦不住,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杨炯脑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拐弯抹角地就想劝李潆把梧桐留下。
李潆听了,心下也明白杨炯说得在理,可这么一想,只觉脑袋愈发胀痛,她有气无力地拨开杨炯的胳膊,无奈叹道:“哎,梧桐如今是越来越难管了!眼下都开始跟我无声作对了,我问啥她都不吭声,死活都不愿告诉我那人是谁。
我本也不是反对她谈情说爱,可她总得跟我这个姐姐说一声吧?她为啥不肯讲,莫不是这人我还认识?可也不对呀,军队里我认识的人,我都让内卫细细排查过了,没一个跟梧桐有过往来的。
那到底会是谁呢?这人一看就是个没担当且胆小如鼠之人,让梧桐一个姑娘家在前头扛着,哪像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你说梧桐咋就被这种人给哄骗了呢?”
杨炯听着李潆这话,咋感觉句句都像是在试探自己,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揶揄的意味。可瞧她那眼神,又不像是真知道了什么。要是她真察觉了,以她那火爆性子,还不得把天给捅破了。
“啊!我方才绞尽脑汁想了一圈,也没啥头绪。你说会不会是其他国家的人呢?我此番远行,穿越了高丽、金地、辽地,遇着了不少人,不一定是咱们身边的人呐。” 杨炯回过神,赶忙抛出个错误方向,试图引开李潆的注意力。
李潆也是关心则乱,听杨炯这么一说,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惊呼道:“莫不是耶律倍?还真有这可能!他俩年纪相仿,一路同行,难免日久生情。”
李潆越琢磨越觉得是耶律倍,当下叹气道:“不行,我必须得带梧桐回兴庆府!要是从前的耶律倍,我倒也乐见其成,可如今耶律倍身负重伤,梧桐那模样,明显是情根深种。要是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梧桐怕是得深陷其中,这可万万不行。”
杨炯轻叹一声,知道李潆这回是铁了心要带李澈走,当下无奈道:“我去跟梧桐说说吧。你们姐妹往后还得在兴庆府相处,别因为这事儿结下仇怨。我去说,兴许能缓和些。”
李潆点了点头,顺势将杨炯拉到跟前,神色一正,说起了正事:“如今西夏故地发展得一片向好,虽说这次咱们金花卫折损了近半兵力,但好歹也给西夏故地和大华争来了和平发展的时机。
你和耶律南仙之间的事儿,我也不多问。但不管怎样,你得想法子保证,十年之内,咱们不能跟辽开战。十年之后,大华和西夏必然能恢复元气,甚至远超从前。再加上你在金国的布局,辽地已然处在三面包围之势,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不过,眼下有件更棘手的事儿,得你拿主意。”
“西夏的事儿你看着办就行,我还能信不过你?” 杨炯满脸疑惑地问道。
李潆远山眉微微一蹙,眼底的纠结一闪而过,旋即认真说道:“李嵬名是咱家人,我也一直拿她当自家人看待,不然也不会把半个西夏还给她,让她掌权。
可近来我发现,她复国的心思压根儿就没死。她弟弟也不知是得了大梁皇后的宝藏,还是她在背后暗中资助的缘故,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就拉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还把黄头回纥打得节节败退,眼瞅着都快占了半个黄头回纥了,发展势头着实惊人。
这还不算完,李嵬名提拔了好些灵州的老勋贵,这些人可都是大梁皇后的死忠。如今,我掌控着西夏故地所有的军队和经济大权,李嵬名则手握近半数的行政官吏。
她的心思也不难猜,无非是想让她儿子日后掌控西夏,再谋复国罢了。
你得给我交个底,你是什么打算?”
杨炯听了这话,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才道:“西夏故地既然已经并入大华版图,那就绝不能再让它脱离出去,她想都别想。
你尽管按你的想法行事,等我腾得出时间,亲自去兴庆府见李嵬名。以后要是有了儿子,直接带回给老爷子带。
你就着力推动大华和党项各民族通婚、交流、融合,咱们上下齐手,等儿子长大了,自然不会有独立的心思,西夏故地的百姓也能明白好日子来之不易。没了这些复国的根基,她休想翻出什么花样。”
“有你这话,我也好提前做些准备,省得到时候局面失控。” 李潆点头,沉声回应。
杨炯面色阴沉,咬着牙道:“你尽管放手去做,她要是跟你闹,你就把事儿都推我身上,到时候我亲自跟她解释。”
“行了,真要按你说的这么做,我俩非得打起来不可。我心里有数,知道该咋办,你就放心吧!” 李潆拍了拍杨炯的肩膀,旋即轻叹一声,“你去帮我劝劝梧桐,黄昏前我就得启程。”
“这么急?”
李潆点头,认真道:“我离开太久可不行。西夏故地有青龙卫,还有李嵬名那帮西夏老勋贵。我走这几天,保不齐他们又要整出了啥幺蛾子。
你也得赶紧回长安,我收到李嵬名飞书,沈槐和邹鲁分别领着三千熊罴卫和两千领军卫回了长安,名义上是换防,可具体啥原因,还不清楚,估计是跟长安最近地局势有关系。”
杨炯听了这消息,知道长安怕不是要出大事,当下也不再多言,起身匆匆朝着李澈的营帐走去。
李潆目送杨炯离去,盯着篝火发起愣来,手上拿着根木柴,无意识地在地上乱画。
许久,她喃喃自语:“好像真不是他?那到底会是谁呢?梧桐眼光可不低,到底啥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问一句,画一道,画一道,又打个叉,终究是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