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怒气冲冲指着自己,锦宁便垂头一副任他发泄打骂的柔弱可怜模样,紧绷的心神却终于暗暗一松。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他接下来的贬责甚至怒骂。
可不曾想谢容只怒斥一句她可气可恨,随即话音陡然一转,要去杀了谢韫,还不忘展现自己的宽宏允诺不会虐杀他,说着便动身,那架势是片刻也等不及的了。
锦宁身心俱是一颤,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快步奔到门前。
“等等……谢容。”
她出声喊住他,谢容推门的手顿在半空,轻眯眸,转身看着锦宁朝他过来,那脸上出于焦急而不自然的仓皇失措是如何也遮掩不好的。
他一言不发,沉着脸静静等她的下文。
锦宁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虽不久前还说过他罪有应得让他痛快点死这种话,到底是有私心,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谢韫死。她绞尽脑汁地想编造什么理由才可以留谢韫性命,目光闪烁时正与谢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对上,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心思于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有些难堪地垂了下眼帘,屋内一时寂然无声。
锦宁还是磨磨蹭蹭到了谢容面前,还是编不出话,索性老老实实地与他坦诚讲:“能不能,暂时别杀他。”
谢容气笑了,语气阴恻恻的:“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他死。”
“这,这根本不是舍不舍得的事,”锦宁也有些激动起来,声音发颤,“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论是你去杀他还是谢韫被杀死这两者我都没办法装作视若无睹,你若是要杀他我一个阶下囚自然阻止不了,只是别来特地告诉我,悄悄做个干净,也永远别让我知道,或是放我走……”
“走?”他好像只听到了这个。
“我绝不会再让你有离开的机会,往后的每日每夜你都只能待在我身边,若是你胆敢有出逃的念头……”谢容未再说下去,却低眸在她腿上扫过,眼神十分的可怕。
锦宁脸色白了一瞬,忌惮地往后挪了挪步子:“我不逃,可你也要为我想一想,任谁能做到相安无事地与一个杀了自己夫婿的男人相爱,我会夜夜被噩梦折磨疯的。”
“而且你应当不懂得比起活人来,死了的才是终生忘不却放不下的那个。”
“谢韫待我本就温柔体贴事事顺着我,而你……你又凶又霸道不温柔脾气不好,若谢韫死在我最爱他的这时候,久而久之,我只会越来越怀念他的好,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也超不过他,就好比他永远是正宫大房,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你只能做个二房,还有……”
“闭嘴。”
谢容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眼里仿佛烧着汹汹怒火,欺身将她抵到门扇上:“什么大房二房,我竟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二房,方锦宁,你怎么敢的?”
锦宁后背重重磕在了门框上,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唯恐谢容会突然一掌掐死她,吓得紧紧闭上了眼。
所幸过了会自己还安然无事,抵在肩上的力道陡然一轻,她忐忑地睁开些眼缝,就看到谢容已转身朝屋里去,还恶狠狠地踹飞了一只椅子。
锦宁轻出了一口气,原地踟蹰了会,还是跟了过去。
寒风从大开的窗子冽冽涌进来,谢容身上只着薄衣衫立在那,手掌死死按着窗沿,胸膛仍剧烈起伏,刺骨的冷风从领口、宽袖钻进去,却也吹不去胸腔中翻滚的躁怒。
锦宁见此,过去立即将窗户关上。
“你穿得少,这样会冻着的。”
谢容冷着脸不理会,侧了身看也不看她。
锦宁有些犹豫,此刻的谢容给她一种像在生气需要人哄的错觉,她也不确定他现下是那种一碰就咬人的恶犬,还是摸摸头可以哄好的好狗。
她突然看到他被碎瓷划伤的那只手,血从掌心淌到手指尖,已经有些干涸,没再流鲜血。
锦宁连忙摸出干净手帕,双手去握他那只手臂,他却挥手甩开不要她碰,迈出几步又忽地折过身,眼底猩红,嗓子莫名有些哑:“既然我在你眼里是千般万般的不好,当初又为何要来主动招惹?我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副蠢样。”
锦宁看到他微红的双眸有些愣住,以致莫名在他声音里听出一些委屈的幽怨控诉。
她想他应当是刚才被风吹的,不是被她气的。
“你没有不好……”顿了顿,她意识到了什么,“我并非那个意思,你是不比谢韫温柔细致,但也只是性情这一方面与他不同罢了,我知道。你身上其它的过人之处又哪里是他能比得了的?”
谢容听她这么说看着表情也没怎么缓和,只是不做声地狠狠盯着她。
锦宁试探着朝他挪了挪步子,他没有反应,她便又靠去一些,最后直接攥住了他的衣袖,嗓音柔和道:“你模样是与他不一样的好看,身体比他强健的多,文武兼备,有你在我不会担心有人能伤得着我,你为人更比他光明磊落,虽然脾气不算好但待我是独一份的用心,我……也是极喜欢的。”
谢容冷笑了声,似乎对和谢韫比较这件事,就算赢了也让他极为鄙夷不齿。
不过到底脸色缓和了些。
锦宁再去碰他的手就没被挥开了,她抿了抿唇,忽而踮起脚,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不要生气了,好吗?”
谢容蹙着的眉心便随着舒展开来,略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很快平静下去。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谢韫?”
沉默了会,锦宁道:“随你吧,反正我心里所想都与你说了,你们之间的仇恨到底也不是我能消解的。而且现在你与我在一起又不能分身去杀人,我何必再提他惹你恼火。”
说着锦宁牵起他的手走去桌前,谢容亦步亦趋地迈步子,看了看被她牵着的手,又不错眼地盯着她在烛灯照映下泛着薄光的侧影。
她让他坐下,而后用水打湿手帕,站着替他擦净手上的血迹。
谢容目光从锦宁脸上移开,随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掌心,伤口不长,但被瓷器扎的有些深,不过于他来说实在不痛不痒。
但锦宁皱着眉尖,仿佛能切身体会到他的感受,揪心的厉害,“还疼吗?”
说着凑近他掌心吹了吹,温热的呼吸落下,本来不痛不痒的伤口反倒迅速窜起了细微的疼,热热麻麻的痒意仿佛一直钻入了骨头缝里,惹得浑身血液翻腾。
他不说话,锦宁也仿似没察觉男人眼里渐渐升起的浓重欲气,松开他的手:“屋里有没有涂伤口的药?”
说着她转身要去找药,手腕陡然被人攥住,往怀中一扯。
锦宁轻声惊呼,歪着身子被他箍在怀里。
“你的手……”她挣扎了两下。
他不作声,如此近的距离细细扫过锦宁五官每一处,直看得她心头发颤,才缓缓贴过去吻她。
两唇相触前锦宁往后缩了下,谢容不恼却也不停,手掌穿过她乌黑的发摁着她后颈,有一点温柔但更强横地吻了上去,将那软唇蹂躏的通红,于她呼吸难耐间探入,追逐勾缠,辗转侵食。
这个吻十分的缠绵长久。
直到他放过她,锦宁终于得以正常呼吸,因气息不稳胸口起起伏伏,脸颊绯红,唇畔更是娇艳欲滴,双眼潋滟湿润。
凌乱的呼吸声在寂静夜里荡漾,皮肤阵阵发热。
谢容没再动,呼吸相缠的距离,盯着她此刻春潮似的娇美模样。
他的眉目漆黑深邃,像望不到底的幽潭,眼尾带有几分凌厉,此刻染着浓稠的欲色,盯她的眼神侵略又危险。
锦宁睫毛低颤。
与他对视竟比方才亲吻更让她难以承受,莫名头脑眩晕,心乱如鼓。
她垂下眼睛:“好了吧,我……去找药。”
谢容手掌覆在她纤薄的脊背,施了力道将人往怀里揽得更紧。
他仍盯着她的脸,声音略哑:“你可知到如今,我最后悔的两件事是什么。”
锦宁贴近他怀里,只能抬起手攀上他肩膀稳住身形。
谢容穿得少,锦宁能摸出来他衣衫下的身躯矫健挺廓又不失俊美,仿佛蕴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个好事。
她一阵心悸,轻摇头。
谢容抚摸着她的脊背,有些漫不经心道:“后悔当年去珩州出征之前,没有先娶了你。”
如果当年他娶了锦宁,或许她就不会冲喜嫁给谢韫。
可没发生的事倒也说不准,万一就算锦宁是死了夫君的寡妇,谢韫也变态的不放过,到头来还是如此。
锦宁不敢显出那段记忆于她来说莫名久远到有些模糊,不知该如何接话,便顺势问:“另一件后悔的是什么?”
还没听得答案,身子突然腾空,锦宁惊呼出声,本能地搂紧了谢容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谢容一只手臂横过她臀下,如抱小孩的姿势一般轻易将人抱起,朝内室床榻走去。
锦宁没有挣扎,甚至称得上温顺地靠在谢容怀中,脸埋进他颈间,可揪着他衣领的手指尖止不住发颤。
直至被放到床榻上,他将她牢牢压在身下。
衣物双双落下。
烛灯昏黄,摇晃的床帘映照出里头纠缠的影子。
锦宁如同即将被野兽吞食的猎物,即便放弃挣扎,在野兽露出狰狞锋利的牙齿前,也本能地惊惶到极点,她死死闭紧眼不敢去看。
可某兽偏偏阴沉又恶劣地亮出牙齿在那皮肉威吓似的厮磨,甚至耀武扬威似的翘着逼她睁眼看着一判高下。
“我的厉害,还是阿兄?”
偏偏是这时候他称一声阿兄,锦宁只以为躺这挺尸由他折磨就够了,哪里想到还要承受这般羞耻。
她死死咬唇不愿发出一声。
可到他这个年纪还没经过事的男人,所有欲望覆在她一人身上,能忍到现如今,不是有着强大自制力就是忍成变态了。
显而,谢容两者都沾一些。
“不说?”
“……”
“你,是你!你的比他厉害,行了吧!”她受不了他不懂轻重毫无章法的磋磨,呜咽地喊出来。
牙齿抵在细嫩皮肉间,将要刺破,喉咙不禁滚出仿佛登顶极乐般的低叹。
“早该如此……”
“出征前的那一夜,便不该顾忌。”他的第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