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奉命捉拿要犯,若是耽误,国公府也担当不起!”
粗犷声音不耐烦的传进来。
“你……你们实在太……”
“还是出去吧。”叶溪阻止。“既然是捉拿要犯,想必那人很凶险,还是尽早找到为好。”
说完叶溪撩裙上前打开车门探头走出,小厮赶紧搬上脚踏,叶溪踩着就跳下马车。
周围全是被堵的百姓,有害怕,惶恐,甚至还有看热闹的。
叶溪的目光落在车边身材魁梧的男子身上,微微点头:“大人请。”
烟霞也极快跳下马车,横亘在她与魁梧男子中间,仔细护着。
魁梧男子明显一愣,尴尬咳嗽几声,抡起大刀挑开帘子往里瞅。
车马虽大,但里面空间一眼能望到底,几番查看后才放下帘子,将刀收回鞘里,朝她行拱手礼。
“在下职责所在,多有冒犯,还请少夫人见谅。”
“无妨,大人尽职尽责,是我们做百姓的福分。还望大人早日抓到真凶,还百姓太平。”
魁梧男人自然听出话里的意思,瞥一眼被属下围起来的百姓,老弱妇孺皆有,挥挥手吩咐:“罪犯是名成年男子,老弱妇孺皆不用查,莫要伤及百姓。”
“是。”
果然能为官的人脑子都不差,叶溪欣慰一笑,转身上马车时,匆忙间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花纹,目光一缩。
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拐了几条街才到蒋府,马车停稳后,烟霞率先推开门跳下去,随后才唤她出来。
夏日的天空碧蓝如洗,热烈的太阳早已升至正空,晒在身上火辣辣一阵炽热。
蒋丞相不仅是朝廷一品大员,蒋贵妃更受荣宠,所以蒋府的院子比起魏国公侯府丝毫不差,小厮领着她们绕过影壁穿过前堂直往后花园走,蒋府的下人很多,也守规矩,只要遇到她们,不管是手里正做什么的仆人,都会恭敬行礼。
可见这蒋府里的规矩大得很,怎么会养出蒋流萤那样刁蛮的性子?
叶溪实在好奇。
正想着,眼前视野豁然开朗,小厮始终垂着头,温声道:“前面便是宴会,小的身份不便,就不能再往前,劳烦少夫人再往前移两步。”
“多谢。”
叶溪点头,刚准备走时,烟霞从袖兜里掏出一颗碎银子塞给小厮。
小厮也没拒绝,面不改色收下,有礼退下。
烟霞见小姐瞅着自己,立即笑嘻嘻问:“小姐是好奇,奴婢为什么要给他银子?”
“嗯,他既是小厮,引路本就是他分内的事,何苦还要破财。”
烟霞扶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奴婢这可是为了小姐的面子,蒋府的下人什么没见过,更何况一点碎银子,但今日是蒋二小姐办的宴会,蒋二小姐与您一直不对付,京里人皆知,府里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给赏钱,不过是想通过小厮的口告诉其他人,咱们小姐不缺钱,也知礼。”
“嘶,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难道我以前是个草包?”叶溪没忍住脱口而出。
烟霞忍不住噗呲一笑。
“这可是小姐自己说的,奴婢可没说。草包不至于,就是性子太软弱了些,也不会思考,蒋二小姐挖什么坑您都毫不犹豫的跳,可没少闹笑话。”
“呵呵。”
叶溪皮笑肉不笑的抬头望着前方,花园很大,园子中央有一方碧绿的池塘,里面长满荷叶,放眼望去好一片郁郁葱葱。炽热的阳光晒得荷叶散发出淡淡的青香气,再混着若有若无的莲花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池塘上方有一座八角凉亭,凉亭四周挂着遮阴的帘子,里面轻言细语,笑声不断。
游廊上站着不少侍女,可见凉亭里的贵女也很多。
叶溪理了理衣裳,又扶住不停摇晃的步摇,堆起笑容走过去。
守在凉亭入口的侍女将帘子撩起来,坐在凉亭里谈笑众人皆回头望向她。
叶溪自认也见惯大场面,但今日这场面却让她憷得很。
以前工作去会上发表讲解项目的进度以及施工情况,面对的都是领导,虽然都是男人,但心思简单,总不会有其他想法,如今一溜的女人,十来个挤在亭子里,像一盆开得正艳的多头玫瑰,好看,却带刺。
须得小心谨慎,不然会被扎得满手是血。
蒋流萤坐在亭里正中间的位置,穿着一件齐胸薄纱云粉长裙,外罩浅绿色外披,因未出阁,所以梳着双环髻,插着一对粉绒花嵌珍珠发簪,那珍珠个个有小拇指盖大小,一支簪上估计有十来个,在明亮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蒋流萤长相不算出众,但眼睛大而明亮,像一颗熟透的葡萄,看着十分可爱。
只见她摇晃着手里的圆扇,缓缓起身走过来。
“这嫁人了是不一样,事务繁多,如今都日上中天才露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来呢。“
好嘛,长得挺可爱,出口直接为难啊。
叶溪微微一笑,朝众人行礼后,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一些意外,耽误了时间,还望各位别见外。”
“那倒是不敢,毕竟你现在是国公府少夫人,府里总是有些事务小料理,自然不如我们这些还在闺中的女儿清闲。”
果然,还没有就开始拿国公府里的事来说。
叶溪暗松口气。
明枪易躲,还以为这蒋二小姐会暗搓搓使坏,没想到竟直接开门见山,倒是没什么心机。
“是啊,我毕竟刚嫁过去,很多事确实需要熟悉。世子虽不在府里,但身为媳妇,自得孝敬婆母,偌大的国公府还有很多事需要打理,确实比不得各位。”
“可我听说,世子虽不在府,可先后收了两位侍妾,好像都怀了身孕。”
说话的是坐在东边角落里穿绿色衣裳的女子,只是从叶寒溪的记忆里找不到关于这女子的信息。
叶溪抱歉一笑,睁大眼睛,懵懂的问:“请问这位是?”
绿衣裳女子一愣,脸色瞬间一沉。
蒋流萤立马介绍:“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她是户部尚书之女章言瑾,以前也见过,装什么装。”
“请蒋二小姐见谅,少夫人几个月前不小心落水,被救上来后,就丢了不少记忆,确实不是故意装的。”
跟在后面的烟霞着急解释。
“丢了记忆?”
蒋流萤将信将疑。
“那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
“你是指哪些?”叶溪笑着问。
“就是……就是儿时的那些事啊,还能有哪些。”
“你都说是儿时的事了,还记着做什么?”
既然蒋流萤问了,叶溪干脆就顺水推舟,这样待会再有人说话时,可以名正言顺装不认识。
“没趣。”
蒋流萤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又看向她,刚准备说话,就又听章言瑾道:“叶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仅忘了我的名字,连话也没回,可是瞧不上我?”
好一个瞧不上!
叶溪神色不变,自顾寻了个椅子坐下,侍女端上茶水,她又端起喝了两口才放下。
“章妹妹这话从何说起?你与我的父亲都是尚书,同为陛下重臣,我们之间哪来瞧得上瞧不上之说。况且,正如我婢女所说,确实是因鬼门关走一遭,丢了不少记忆,真不是故意的。另外章妹妹问的全都是侯府内宅的事,我一个新妇又不掌府中中馈,婆母想早日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我这个做媳妇的还能拦着不成。等章妹妹嫁了人,以后自然能理解这其中难处。”
亭里坐着的贵女中,加上叶溪只有两三个是嫁了人的,对于未出阁的女子,自是知道其中艰难,也无法感同身受。
章言瑾面色一难,诧异的望着叶寒溪。
以前的她就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任人怎么奚落嘲讽都不会回嘴,如今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开窍,怼得她不知如何回。
蒋流萤与章言瑾是闺中好友,见好友被怼,蒋流萤胸口立即燃起一股火。
没好气道:“不过是成了个亲,至于说的像是进了虎狼窝吗?”
叶溪倒是不恼。
“蒋二小姐还小,自然是不知道这其中难处。”
小?
蒋流萤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自打叶家女儿风声渐起后,她就再也不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贵女。
长得漂亮如何,有才又如何,嫁入国公府又能如何!
蒋流萤冷下脸,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额前刘海被扇得直飞。
实在忍不住呛道:“严格说起来,我与你只小半岁,别仗着一幅大我好多的样子在这里摆谱。你父亲不过是一个尚书,你们叶家与国公府结亲,那是高攀!你竟不知好歹,在这里胡言乱语,还敢说婆家的不是。京城谁不知道,魏世子风姿卓越,长相俊美,是京中难得的少年郎,得了便宜还卖乖。”
此言一出,亭里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有观火的,有忍着笑看好戏的,可章言瑾的表情却十分古怪。
窃喜,暗爽。
这两种表情怎么会在她脸上出现?
叶溪沉默的悄悄审视着章言瑾,在蒋流萤看来就是理亏。
于是得意的咳嗽两声。
”是,我是得了便宜,但不是卖乖。”叶溪平静回答。“自古女子生存艰难,古礼妇女有从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家做姑娘时,必须听从父母与兄长的话,等出了嫁又必须听丈夫和婆母的话。国公府人丁凋敝,婆母想早日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是情理之中,至于我这个正妻的意见,重要吗?”
亭里众人谁人不知,国公府的两个侍妾皆是叶寒溪被送到梨县里所纳,魏国公府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蒋流萤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急脾气,但凡火气上来,就不管不顾。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向众人道:“好了,日头升起来也有些热,但离吃席的时间尚早,不如姐妹们去旁边的院子里玩投壶或者品酒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
不知是谁应了一声,众人也都附和。
于是都起身跟在蒋流萤的屁股后面一前一后离开凉亭。
待人走完后,烟霞才敢上前,小声嘟囔:“这蒋二小姐脾气真大,完全不顾小姐脸面。”
叶溪轻笑:“本来就没脸,有什么好顾的。只是她身边的章言瑾倒有些奇怪。”
“章小姐?章小姐怎么了?”
烟霞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她好像刻意在针对我,并且很关注国公府。”
“啊?”烟霞震惊。“这章小姐父亲是蒋丞相的门生,所以她们二人从小便认识,更是闺中密友。会不会是因着蒋二小姐的原因,才对小姐有敌意啊。”
“有可能,但有点牵强。”
叶溪头疼,借着烟霞的力跟在大部队后面。
绕过游廊再往前走跨过一个院子,就看到一座依山而建的院子,院子周围全是参天大树,遮挡着太阳,院子里自然也凉快。
因着不想与前面人攀谈,叶溪走得极慢,边走边看,欣赏风光。
古代的官宅都极大,而且大得离谱,就光从池塘走到别院就估摸都花了大半个小时。
脚下的路虽铺了光滑的石头,但走得时间长依旧会疼,远远瞧着那些人全进了院子,也没人关注她。
于是让烟霞找了处安静隐蔽的台阶坐下,打算歇一下。
周围都是参天大树,树林间还有唧唧喳喳的鸟叫,偶尔微风拂过,甚是惬意。
烟霞蹲在旁边正用帕子细心替她擦汗。
“少爷,这,这不行,小姐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安静的林间突然传来女子的求饶声,带着浓浓的哭腔与哀求。
“你怕什么,那丫头再厉害也得听我的,被本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还敢推三阻四,小心我让管家给你重新发卖了!”
说话的男子声音听着年轻。
少爷?
在这蒋府里能被称为少爷的,怕只有蒋丞相的长孙蒋鹤!
小姐?
难道被强迫的丫头是蒋流萤身边的?
古代少爷想收丫鬟做通房倒不奇怪,可这丫鬟可是亲妹妹身边的人,他怎么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