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潇个子很高,带着无形的威压,让她不敢抬头。
“是有事相求,但……我没有什么筹码。”
韩潇挑眉,阴郁的心情竟晴朗几分。
“是关于魏国公府?”
叶溪大惊:“你猜到了?”
“晌午魏国公府走水,这事早已传遍京城。不久前他们才向宣称走水的是世子夫人居住的秋霜院,并且世子夫人与两个贴身丫鬟生死不明。”
叶溪冷笑。
“好一个生死不明!看来陈氏已经发现我逃走,之所以如此说,是想暗地里杀了我,再对外宣称我是因火灾伤重去世!”
“倒是不傻。”
韩潇早已猜透,垂眸盯着她仍旧不断冒虚汗的额头。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溪摇头,难过抬头,眼里满是迷茫。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个普通人,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人为了权利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狠!我从未害过任何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挡道了!”
韩潇深呼吸,退后几步。
“那个陈氏,起初是想利用叶家,只可惜你父亲是清官,不会做徇私之事。眼瞅叶家靠不住,便转而拉拢章家,而章家的背后是蒋丞相,如此魏澜舟的前程便有望。”
叶溪失笑。
“以章家的地位,嫡女根本不可能为妾,所以我必须让出正妻的位置,可是……可是她可以让魏澜舟休妻,我不是那种纠缠的人,杀人啊,你懂那种……那种恐惧吗?”
叶溪害怕的捂紧嘴,肩膀瑟缩在一起,感觉如坠冰窖,又仿佛置身火海。
“我不知道去找谁,不敢回叶家,也没有熟悉的人,我……我知道……我们不熟,但……但我真……真的……”
不知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还是又烧起来。
叶溪只觉头沉得很,眼前景物也逐渐开始模糊,紧接着头一歪,便晕死过去。
韩潇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身上传出的灼热温度。
浓眉紧皱,利落的扯下身上披风,将人紧紧裹住后才将人抱起。
方宅
刚巧方妙没去宫里当值,当看见韩潇抱着一个女子进院子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位不是魏国公府的少夫人吗?”
方妙望着很少露面的韩潇,吃惊说道。
“嗯,她病得很重,您赶紧看看。”
韩潇没有解释,而是让出榻边位置让方妙诊脉。
方妙行医多年,只看脸色便知叶寒溪情况不大好,于是赶紧坐下诊脉。
须庚才收回手。
“如何?”韩潇赶紧问。
方妙道:“无碍,只是感染风寒,寒气入肺,导致的发热,再加上感染时间长,又未得到妥善医治,惊惧交加又情绪激动才会晕倒。只是她好歹也是国公府少夫人,怎么会生病了也不治?”
韩潇脸色骤冷。
“恐怕是有人不想给她治。”
“啊?”方妙震惊,忽然想起那日在国公府前看到的一幕,唏嘘道:“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魏国公府不是个好地方,你也别急,我立即开方熬药,只要喝下再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嗯,有劳方医官。”
方妙赶紧后退两步,躬身行礼。
“不敢。”
昏睡中的叶溪只觉得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口干舌燥,头也疼的厉害。
“水……我要……我要喝水……”
刚从院子里进屋的韩潇听到床上人的呢喃,未加多想放下手中剑走到屋中圆桌边倒上满满一杯水再走到床边。
见她并未睁眼,皱眉盯着手里的水。
毕竟男女有别,况且,她现在仍旧还是国公府世子夫人。
“还是我来吧。”
方妙端着药熬好的药走进来,先是将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再顺手接过韩潇手里的茶水,喂到叶溪嘴边。
叶溪虽昏睡,但感觉到唇边解渴的水,立马乖乖张嘴,咕噜咕噜一杯下肚,紧皱的眉这才稍稍松开。
方妙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听话的孩子,连病了都这么好照顾,除了昏睡,不吵又不闹。”
韩潇却忍不住皱眉。
“有时,太听话也并非好事。”
方妙点头,忍不住叹息。
“这倒是,高宅深门温顺的性子只会被人拿捏。如今外面都是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叶家更是带人上门闹,吵着要见女儿,国公府居然也没松口,倒是沉得住气。”
韩潇冷笑:“魏国公府打的就是让魏澜舟丧妻的目的,况且,人又不在府里,他们拿什么给叶家人看。”
“可她一直昏迷也不是办法,这都两日了,再睡下去局面更不好收拾。”
目光落在叶寒溪惨白如纸的面容上,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泛着青灰,眉心紧皱,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韩潇只觉心像被放在火上烤,连呼吸都不顺畅。
过了会才道:“再等等,她既然能来求我,必然已经想好对策。”
方妙抬头瞅着韩潇,诧异的问:“你打算帮她?”
“不是帮,是交易。”
方妙忍不住勾唇一笑,眉眼弯弯,极是柔和。
“说句托大的话,下官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到底是什么让你动了心思?”
韩潇面色一窘,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方姨,莫要胡说。”
方妙纳罕,唇边笑意更深,端起已经凉得差不多的药,吩咐道:“这人睡着喂药不方便,你快过来帮忙扶着。”
“男女授受不亲!”
韩潇并未动。
“哟,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个了?反正人是你要救的,若是喂不进去药,治不好,可不是我的问题。”
“……”
韩潇当然清楚方妙是在拿捏自己,敢怒却不敢言。
犹豫许久才硬生生吐出一句:“我去叫丫鬟。”
然后落荒而逃。
留在房间里的方妙乐得合不拢嘴,饶有兴趣的盯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人。
果真是长得美,不愧是名冠京城的绝色美人,即使在病中,也丝毫不减其美色。
只可惜身份麻烦了些。
叶溪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头依旧还点沉,望着周围陌生的布置,心里却无任何恐惧。
房间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方圆桌,窗边有一条长台,上面摆着一个细颈青瓷瓶,里面插着一枝青竹,枝叶弯弯霎是好看。窗户微开,徐徐的清风从窗子里透进来,撩动青竹,拨动床边的垂帘,清脆作响。
“醒了?”
虚掩的门突然从外被推开,温柔的声音从外而入。
当借着烛光瞧清走过来的人时,大吃一惊。
“方医官!”
方妙温柔一笑,几步上前坐到床边,伸手搭脉。
安静诊了一会才收手。
“高热已退,虽然还有点虚弱,再喝几副药修养几日便好。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溪摇头,感激一笑:“实在劳烦您照顾,我怎么会这里?我不应该是在……”
御城司三个字未说出口。
因为不确定会不会给韩潇招来麻烦。
方妙见她犹豫,了然一笑,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再折回去坐下。
“你是想问韩大人是吧。”
她接过水,没点头也没摇头。
见她犹豫,方妙欣赏一笑,诧然道:“难道你不知道之前请我诊病的玉佩就是他的吗?”
“啊!”
叶溪震惊。
那玉佩明明是楚明风给的,怎么会是韩潇的东西?!
见她果然不知情,方妙忍不住解释。
“估摸是楚大人府里有人需要瞧病,刚巧求到韩大人面前,所以才会将玉佩相赠,又机缘巧合到了你手里。”
“哦。”
难怪,只是楚明风这性子也太随意了,别的人玉佩说转送就转送。
既然是能赠玉佩的关系,说明楚明风和韩潇关系匪浅。
难怪寿宴那日韩潇能出现在国公府,说不定是托了楚明风的关系。
“那韩大人呢?”她又问。
也不知到底昏睡了几日,外面又是何种情形。
“他一男子不方便留在宅里,已经回去了,再过几个时辰就天亮,到时我再派人告诉他。”
“嗯,多谢。”
“无妨,可饿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还真饿得厉害。
肚子很适时的“咕噜”叫了一声。
她尴尬一笑。
“是有一点。”
方妙道:“你昏睡了三日,饿也正常,厨房温着粥,我让人送点过来。”
“谢谢。”
望着方妙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竟暖暖的,以方医官的身份,竟能待人如此谦和,真是不容易。
而且,真没想到那块玉佩竟然是韩潇的东西,还好离开时及时带走,让纤云贴身带着。
回头寻个机会再还给他。
也不知纤云和烟霞现在如何,成衣铺又是否安全。
满脑子的思绪,理不清,又摸不透,想的多了头又阵阵发疼。
无奈只能重新躺回去,侧身透过半开的窗望着外面弯弯的下弦月,竹影相辉,倒是一幅美景。
说来她冥冥中又欠了韩潇不少人情,若他这次肯出手帮忙,这个人情又该怎么还?
明知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可遇事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再这么欠下去,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