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中有了盘算,年世兰当即便派了几个机灵的侍卫,日日守在甄府附近盯着甄嬛的动静。
那甄嬛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平日里除了在家中读书习字,偶尔也会随着母亲出门走动。只是这几日甄府上下气氛沉闷,甄远道忙着处理事务,云辛萝因着心事没有贸然出门。甄嬛年纪虽小,却极会察言观色,见父母神色郁郁,便整日只在自己院中读书。
倒是云辛萝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就被拘着,这日见天气晴好,便特意吩咐身边的嬷嬷带女儿出去走走。
嬷嬷领命而去,不多时盯梢的侍卫便见甄嬛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侧门出来。盯梢立即让人回去告诉年世兰。
“小姐,您瞧对面多热闹啊!”流朱踮着脚尖张望,扯了扯甄嬛的衣袖,眼中闪着雀跃的光,“咱们也去瞧瞧好不好?”
甄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对面人头攒动,似是有杂耍班子在表演。她抿了抿唇,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忽然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咦,这不是嬛儿吗?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甄嬛转身,看到年世兰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这家点心做得极好,”年世兰不由分说地上前,亲热地挽住甄嬛的手臂,“走,随我进去尝尝。”
甄嬛先是一怔,随即展颜行礼:“夫人安好。”她悄悄给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色,让人安心,然后温顺地跟着年世兰往店里走去。流朱和浣碧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
年世兰眼角余光瞥见她们两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亲昵地拍了拍甄嬛的手:“今日可真是巧了,正想着要寻个伴儿说说话呢,快坐下。”
甄嬛主动替年世兰斟了杯茶,她谈吐得体,既不刻意逢迎,也不显得拘谨,倒是让年世兰暗自点头。
待点心呈上时,年世兰突然轻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瞧我这记性!”她目光在流朱和浣碧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甄嬛脸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两个是?”
甄嬛放下茶盏,温声介绍道:“这是流朱,这是浣碧,她们都是自小跟着我的。”
年世兰的目光在浣碧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见她有些瑟缩的低下头,便笑道:“好俊俏的丫头。”说着便让颂芝把一个木盒拿出来,里面放着两只银镯子,“初次见面,这个给你们玩罢。”
流朱惊喜地看向甄嬛,见她微微颔首,才欢欢喜喜地接过道谢。浣碧却迟疑了一瞬,在甄嬛鼓励的目光下才福身行礼,“谢夫人赏。”
年世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她亲手夹了块玫瑰酥递给甄嬛:“尝尝这个,是他们家的招牌。”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该怎么要浣碧露露脸。
待茶过三巡,年世兰忽然笑道:“说起来,过几日我府上要办赏花宴,你也一起过来顽吧。”
甄嬛闻言微微一怔,她虽不知年世兰具体身份,但观其衣着谈吐,必是京中显贵。正犹豫间,身旁的嬷嬷已是喜上眉梢,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甄嬛刚要开口,年世兰便笑着打断:“不过是请你们这些小姑娘聚一聚,看着你们,我都觉得自己还不老呢。”她眼波流转,指尖轻抚鬓角,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
甄嬛见状,抿唇一笑:“夫人说笑了。您这般容貌倾城,若要说老,那这满京城的女子岂不是都要羞煞了?”她语气真诚,一双杏眼清澈见底。
“哎哟,这张小嘴可真甜。”年世兰被逗得笑出声来,虚点了点甄嬛,“难怪我见着你就喜欢。”她转头对身旁的颂芝道:“去把我那对珍珠耳珰取来。”
待颂芝捧来锦盒,年世兰亲自为甄嬛戴上:“这珍珠最衬你们小姑娘。”
回府的马车上,嬷嬷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这是难得的机遇。甄嬛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总觉得年夫人的热情背后,似乎另有深意。
年世兰精心筹备的这场赏花宴,明面上是为胤祥的两位妹妹——八公主与十公主解闷散心。舒贵妃的日常行迹毫不掩饰,于是她特意选在其必经之路上,与两位公主谈论此事。舒贵妃远远听见,不由得停下脚步,那年世兰绘声绘色的讲述,恰似一缕春风,撩动了她深藏心底的记忆——少女时代与闺中密友赏花斗草的欢愉时光。
回去后,舒贵妃辗转反侧,终于软语相求于皇上。起初皇上以宫规森严为由婉拒,但见她眼波盈盈,忆及她多年深居简出,终是心软应允。
宴席当日,花园里衣香鬓影,环佩叮咚。年世兰早已布好棋局——特意安排甄嬛一行人等在荷花池畔嬉戏。舒贵妃独坐小楼,凭栏远眺,忽见甄嬛身侧那个唤作浣碧的侍女,在转身的刹那,那眉眼间的神韵竟似曾相识,大惊失色。
年世兰远远望见舒贵妃命人唤浣碧上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轻轻摇着缂丝团扇,心知这番筹谋,已然成了七八分。
果然,舒贵妃回宫后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什么,又唤了浣碧进宫,回去甄府后,浣碧就成了甄府正儿八经的二小姐。
这第一步既成,后面的谋划便如顺水推舟,事半功倍。那李四儿仗着隆科多的权势,向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旁人碍于隆科多的威势,对她处处忍让,反倒助长了她的气焰,使得她越发肆无忌惮。
年世兰早就算准了她的性子,特意命人往京城最负盛名的云锦阁送了一批江南新贡的绸缎,皆是时下最时兴的花样——烟霞锦、浮光缎、软烟罗,一匹匹流光溢彩,摆在铺子里熠熠生辉。消息一传出去,京中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前去挑选,一时间云锦阁门前车马盈门,热闹非凡。
李四儿素来最爱华服美饰,听闻此事,哪里还坐得住?不过三两日的工夫,她便让人马车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