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是突然间冒出来的,但季月欢觉得眼下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需要让小老头看到,她已经找到了所谓的依靠,这样他才会鼓起勇气愿意手术。
退一万步,哪怕他还是不愿意,至少她也要在小老头失明之前,看到她幸福。
谢宇被这忽然的消息砸得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半晌,他才磕巴着问,“结、结婚?欢姐,你……你认真的吗?”
“嗯。”
季月欢应了一声,又看向他,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你愿意吗?”
但她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那双泪水还未干涸的眼睛里没有对婚姻的期待,只有一片空茫和死寂。
谢宇还是有点懵,半天没能开口。
季月欢眼帘微垂,“不愿意也没关系,我……”
再去找别人好了。
容貌是她唯一的优势,只要放低姿态,总能找到一个人跟她结婚的。
是谁都没关系。
可她话还没说完,谢宇便急切地打断,“我愿意!”
虽然理智上,谢宇知道眼下答应跟她结婚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她还没有爱上他,他甚至都没有正儿八经表过白,他们之间连恋爱这个阶段都没有,直接谈结婚,多少有些草率,或者说,他多少有点儿趁人之危。
可是……
他等了那么久,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或许他以后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也或许往后他需要为这个选择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怎么样的代价,都没关系。
他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又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狂乱的心跳,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很是认真地重复,“欢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愿意。”
季月欢微微垂眸,额前的几缕碎发挡住她的眼睛,静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谢谢。”
只有旁观的祁曜君,浑身冰凉地站在那里。
结婚……?
是什么意思?
成婚吗?
祁曜君觉得自己可能理解错了,或许梦里的结婚是别的意思也说不一定呢?
可是……
婚者,妇家也。
娶妇以昏时,妇人阴也,故曰婚。
这个字,难道还有什么其他解释吗?
祁曜君绞尽脑汁,试图从自己博览群书的大脑里翻找出旁的意思。
可随后,他的眼眶便有些发红。
他情愿自己的脑子里不曾有过那么多的学识,那他就可以骗自己,他找不到只是因为自己学识不到家。
可现在呢?他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深夜,她半睡半醒间自然呢喃出的那四个字——
谢宇,别闹。
祁曜君的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她第一次侍寝时的熟练,她对房事上的毫不避讳……
是了,这才合理。
为什么他会因为昌风查到一个名唤谢宇的幼童,便选择性忽略了那些疑点?
她成过婚……
若是在当时便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他或许会愤怒,或许即便不舍,也会忍痛放弃,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他已经无可自拔之后让他知道?
上天是在玩儿他吗?只要季月欢不说,分明可以骗他一辈子,可他却阴差阳错在梦里看到了。
一定要,对他这么残忍吗?
可祁曜君又想,比起他,上天对季月欢分明更残忍。
她一直都想让他放弃。
可她已经错失这个机会了。
望着眼前并肩坐在长椅上的两人,祁曜君只觉得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并不独属于他。
或者说,若不是上天将她送到大曜,她或许……根本就不会属于他。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便一片空洞。
他之前怎么会以为自己的对手是晋王?
太可笑了。
无论晋王抑或宋冬杨,甚至危竹,哪怕他们三人联手,他都不会涌起如现在一般的无力感。
只有眼前这个人……
争?他要怎么争?
他和对方甚至不处在同一个空间,他想跟对方堂堂正正斗一场都做不到。
哪怕对方容貌不如他,地位不如他,财富、武功、学识、手段……方方面面都差他一大截,那又如何?
在她最痛苦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
光这一点,他就已经赢了。
祁曜君呢?他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战场上千军万马他都扛下来了,这是祁曜君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上天像是有意要一点点碾碎他的骄傲,因为这个梦还没有结束。
他看着季月欢重新带那个男人回了病房,听她跟老人介绍那是她的恋人。
听那个男人磕巴着说他很爱欢姐,想要娶她。
听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让季月欢出去,说他要跟小谢单独聊聊。
季月欢犹豫地看了谢宇一眼,她知道谢宇是个老实人,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
谢宇鼓足了勇气冲她点点头,季月欢才缓缓退了出去。
病房恢复静谧。
老人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谢宇也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爷、爷爷,您,您想问什么?”
老人像唠家常似的,笑着开口,“小谢啊,别紧张,我听你叫幺妹欢姐,你多大年纪啦?”
这个问题让谢宇有点尴尬。
他垂下头,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学生。
“其实,其实我比欢姐大一岁。”
老人似乎很是意外,下意识睁开了眼,谢宇又赶忙叮嘱他合上,这才缓缓开口:
“我……我成绩不好,欢姐是高考失利才上的现在这所大学,而我相反,我……我高三复读了一年,才勉强考上。”
他又说了一遍和季月欢初次相遇的经历,季月欢当时顶替了那个学姐带队,他那天出门前刚好忘记给手机充电,所以没有看群里的消息,一直把她当学姐,知道她叫季月欢之后,直接就叫了欢姐。
季月欢也没纠正,全程耐心地指导他活动怎么做,理性稳重得真的像个大姐姐。
后来回去给手机充上电后,才知道季月欢跟他同届,他赶忙加了好友,私信里跟她道歉。
季月欢也没生气,只说当时听他叫姐还以为他年纪小呢,一来二去两人就聊了起来。
反正从那之后欢姐这个称呼就沿用了下来,她不介意,他也没改。
原以为说了之后老人会生气,但是没有,老人很平和,依旧面带笑容,“好好好,大一岁好,大一岁好,我之前去庙里给幺妹算过命,八字先生说就得找个大一点的才好……”
两人聊了很久,老人虽然一直都是闲聊,但祁曜君知道,他在巧妙地套话。
谢宇憨厚也耿直,几乎老人问什么他答什么,老人的神色也越来越松弛,像是很满意。
因为谢宇很了解季月欢,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很拼命……认识五年多,他知道得不少。
最后老人握着谢宇的手,慈祥地道,“好孩子,以后我们家幺妹,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