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涵的话句句在理,也很尖锐,澄如听的仔细。他以为景德帝平常非常在意维护朝廷权威及皇帝个人的尊严,此次高笙书这番擅自越权的操作,自然会惹得景德帝龙颜大怒,他便可以从中得利,趁机唆使景德帝拿下高笙书。
可是,景德帝看了折子竟然还是波澜不惊,澄如希望刘宇涵这番话能打动景德帝,自己就可以在旁煽风点火。哪知,景德帝却说:
“刘宇涵,你说的道理是不错,高笙书如此操弄是违反了朝廷律例,但朕问你,朝廷律例的本意是维护国家安宁平稳,让百姓安居乐业,可现在,国家安宁得不到保障,边关百姓屡受蛮夷袭扰,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依朕看来,维护朝廷律例是表,固守国土,确保百姓生活安宁才是根本。”
澄如和刘宇涵、曹师堂顿时目瞪口呆,而澄欢则是频频点头,说:
“父皇这番话真是高屋建瓴,令儿臣醍醐灌顶,不管祖制还是朝廷律法,其最根本的目标就是维护国家安宁,让百姓沐浴皇恩,安居乐业。而今,高笙书的做法虽然有违祖制,也与朝廷律法有所不符,但是,他这么做能筹到银子,可以继续挥师北上,讨伐蛮夷,如果朝廷对他求全责备,难免让他感到寒心。”
景德帝听了澄欢的话,脸色变得缓和,说:
“老三这些日子倒有长进,朕甚欣慰。祖制和律法,乃国之重器,治世之绳墨也,然事易时移,祖制和律法亦不可固步自封,须与时俱进,方能应世变,保民安,兴国运。
“世有变迁,治道亦异,昔日桑弘羊垄断盐铁官营,有利朝廷,而今,高笙书放开盐铁专营,放开开矿限制,也是因为世道变迁,为了筹措军费,他才不得已而为之,如此做法,实乃有利朝廷。故此,尔等应该大力支持,多开方便之门,让他早日彻底击破蛮夷,永保我国边境安宁。”
这时,曹师堂忽道:
“陛下,老臣听了陛下的一席话,方才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陛下之所以不对高笙书如此操弄立刻处置,都是为了我朝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不过,老臣有一事想问,除了边关十三州,那我国其他州郡可否也要取消盐铁官营,放开开矿冶炼限制呢?”
曹师堂老奸巨猾,他从景德帝的话语中听出,朝廷准备对高笙书这一系列做法会听之任之,所以,他赶紧抛出了这个问题,从侧面来促使景德帝的看法得到改变。可是,景德帝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岂会轻易上了曹师堂的当?
他心中准备对高笙书的一系列操弄不了了之,是因为他作为最高的统治者,他深知眼下彻底消灭蛮夷的重要性,既然户部拿不出银子,就让高笙书在那边折腾,反正那十三个州都是穷乡僻壤,高笙书能折腾出银子来,他倒是乐见其成。但是,对于其他州郡地方,他是绝对不允许朝廷的权威受到挑战。
不过,他自然不会自己来驳斥曹师堂,而是把球抛给了刘宇涵:
“刘宇涵,适才吴国公的这个提议如何,你这个户部尚书也替朕出出点子吧。”
曹师堂这个问题事先没同刘宇涵商量,他一时也不明白曹师堂的用意,对于刘宇涵这个户部尚书来说,盐铁官营和矿产官办是一块大肥肉,他岂会同意这么随随便便把这项权力放弃。
眼见自己无法改变景德帝支持高笙书的决定,但他必须要保住其他地方的官营之策。于是他赶紧说:
“陛下圣明,臣适才聆听了陛下金口玉言,臣才明白了陛下的一片苦心。那高笙书擅自取消边关十三个州郡的盐铁官营和开矿限制之策,乃事出有因,臣建议,待他彻底击破蛮夷后,再将那些州郡盐铁矿产恢复官营。至于其他州那地方,臣建议不可盲目跟从,一旦形成气候,难免伤及朝廷根本。望陛下三思。”
景德帝听着刘宇涵的话,微微一笑,说:
“呵呵,据你刘宇涵如此说来,这边关十三个州郡倒暂时成了独立王国了,嗯,上回朕既然准了你们户部的条陈,下旨削减了边关军费,那这回朕再准了你刘宇涵的提议。待高笙书讨伐蛮夷凯旋归来,那些州郡立刻恢复原来的官营之制。至于其他州郡地方,都不可擅自改变官营之制,否则,严惩不贷!”
到了此时,澄如已经知道再也无法改变景德帝的意见,他只好与澄欢、澄阳齐声说:
“父皇英明!”
“嗯,罢了,老二,高笙书还在折子里提出要任用柳升威为三品矿务都督,程道刊为四品矿务协理,你以为如何?”
“父皇,那折子上说高笙书要马上率军北上,边关十三州个州郡需要一个人来统筹他的新政。儿臣以为,既然朝廷同意了他的新政,如果没有人主持确实会有些混乱,不过,这人选问题还需要斟酌才是。”
“老二,你是不是有什么人选,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虽然没能唆使景德帝否决高笙书的一系列新政,但对统筹边关十三个州郡的人选,他当然更要据理力争一番,争取他自己的人能得到这个位子。于是,他说:
“父皇,户部侍郎王文涵这些日子跟着儿臣办差,儿臣觉得他精明能干,而且,此番高笙书的这一系列操弄,都是为了更好地征收赋税,与户部职责有关,故此,儿臣推荐王文涵出任边关十三个州郡的矿务都督,协调各州郡相关事宜。请父皇恩准。”
景德帝听了之后,正在踌躇,忽听澄欢说道:
“父皇,儿臣也有一言。”
“嗯,那你说吧。”
“儿臣以为,户部侍郎王文涵虽然精明能干,但他长期都在京城朝廷部堂,并无州县历练经验,如果突然任命他为四品矿务都督,只怕他一时难以胜任。
“而高笙书推荐的柳升威,儿臣也对他多有了解,他常年在边关州郡担任郡守,十分熟悉那边的政务民俗,况且那要开采的煤矿,也在云州境内,故此,儿臣以为柳升威是担任矿务都督的最佳人选。”
澄欢知道这个矿务都督将来肯定是个大肥差,他当然也要培植自己的亲信担任,以便自己将来万一要多用银子也会方便一些。不过,景德帝却在此时玩了一个平衡,说:
“老二,你是总理大臣,朕要给你面子,但老三的话也颇在理,这样吧,朕先准了高笙书的折子。另外朕委任王文涵为特别钦差,代朕巡视西北十三个州郡的新政,如有不妥之处,可以直接向朕禀报。”
然后,景德帝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说:
“朕乏了,来呀,摆驾慈宁宫。”
澄如听到此言,和郭涛然对视一眼,却装作不动声色。慈宁宫的云妃前些日子在澄如和郭涛然的安排下刚刚进宫,看来深受景德帝宠爱,他们此时颇有些欣慰,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