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三年,
中原民族的历史,终于来到了三月。
曾岌岌可危的国家形势,已经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一份份关于北国的详细战报,传至各豪强势力案牍时,
几乎所有权贵掌门人,都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就离了大谱,太过匪夷所思了!
哪怕是将领谎报军功,都不敢这么写,
四万主力的赵军,赢了三十三万主力的突厥?
如此魔幻事件,可它就确确实实发生了。
赵人,成了!
这一刻,公卿权贵,豪强门阀,不禁发出感叹:
早知周云是妖人,哪里还轮的到山匪婆子来抢?
时间回到圣武三年,二月八日。
来自武川镇的雄主周云,在躲过了洛阳皇帝的屠刀后,
联合北疆各族精兵,于野狐关前,跟北狄国展开决战。
眼高于顶的北方霸主铁力,在兵马远远多于赵人的情况下,
被赵王周云率领两万铁骑破阵,斩于突厥大纛之下。
而突厥人的援军,薛延陀部帖木伦见赵军强悍,竟举族逃跑,
阴山脚下,名将侯莫陈崇追上薛延陀部,抓捕牛羊数万,骆驼过千,人丁三万余,重创了逃跑的突厥人。
野狐关这一战,周云铁骑如龙,战马如风,破阵屠敌,威如天汗!
草原各部首领,惊叹于赵人吞天灭地之志,
遂于定襄马邑等地,大规模投降。
北疆五郡,本就畜牧业发达,对于安定草原各部,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至此,赵人携大胜余威,在吞并了铁力可汗的残余势力后,其国家强盛了起来。
赵王立檄文,河原会盟,草原各族云集响应。
武川雄主遂起雄兵四十五万大军,
旌旗遮天,长戈蔽日,浩浩荡荡对漠南等地展开了征伐。
于北疆五郡而言,这是百年大楚历史上,首次有节度使,对另一个强国展开进攻。
于天下而言,赵国的胜利,是破局之胜。
三族伐楚,中路北狄国已败,赵军铁骑极有可能包抄后路。
从三月份起,时间开始站到了楚人这方。
此种种情况,加之高句丽与西突厥,高开低走,渐渐陷入劳师久矣后,
天下的形势,已经悄然的发生了改变。
-------------------
雍州道。
长安郡。
白鹿原。
雄浑的号角响彻天际,楚军的战鼓,在白鹿原上咆哮。
从前,霍守易对于气运一事,那是嗤之以鼻。
可此刻,望着旗帜连绵,战力强悍的一个个楚军方阵,
长安节度使不禁仰头叹息,不得不说,武川这地方是气运盖顶。
周云、五兽将、铁圣、墨圣、关西刀、皇帝、王武、丁肆业……等等等等,
谋士如雨,名将如云,根本数不过来。
一个小小的边镇,竟然能有如此多风云人物聚集,简直是不可思议。
崔中书,不愧是北疆集团的大政官,
他能在群英璀璨的建安军成为三号人物,其能力果然是当世顶级。
此人自洛阳,不仅带来了十几万宗族兵,还有十万良家子。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乱战中,二十几万军队大量死亡,
崔中书利用其强大的辅兵、后营体系,一次次完成兵马重组。
至圣武三年二月底,当崔右相的兵马,只有十万出头时,
长安战场,楚军竟然开始渐渐扛住了,
并将战线从潼关附近,一路推到了长安白鹿原。
楚军将台,大纛随风,几十面战旗猎猎作响。
一员身覆儒甲的将领身后,十几个长安各宗族长,皆是目露惊叹,
太强了!
楚军太强了,王武太强了,项盖更是强如妖兽。
但见白鹿原战场上,一支凶悍的楚军骑兵,人覆铁甲,马覆皮甲,在一员紫金大将的带领下,
宛如铁犁,开泥裂土,摧枯拉朽,杀入西突厥阵中。
“咚-咚-咚-咚……”
楚军激昂的战鼓,在白鹿原战场响起,
大鹏项盖,头戴二龙斗宝盔,身覆紫金鱼鳞甲,
手持方天画戟,跨马赤影,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某一刻,一骑当千,万夫莫敌的项盖,丑脸上挂起冷笑,
王武?!骁卫大将军?
真是怂包,如此优势,还不乘胜追击。
此刻,长安白鹿原的泥土上,只见淹没大地的楚军占据全面上风,
大浪淘沙,人命炼兵后,楚军的凶戾被完全激发。
如此形势下,项盖带领的禁军御前铁骑,宛如箭头,杀进了突厥大军中。
可同为楚军最强精锐的原十四营,现骁骑卫,
却选择怯战,真是丢了大脸。
马蹄踏泥,方天画戟一招黄天浩荡,破甲杀敌,连屠四个长相粗鄙的突厥将官。
这是一头恐怖的妖兽,其方天画戟所到之处,皆是人马俱碎。
由项盖带领的御前铁骑,正一步步踏碎突厥人的防线。
白鹿原战场,就在楚军占据绝对上风,大鹏项盖肆意屠杀之际,
几十步的小山坡上,一位身材不算高大的骑兵,慢慢抬起了一杆独脚铜人槊,
他跨坐一匹庞大的黑鬃马王,跟着一支拉下面甲,人人都是重槊的骑兵,缓缓加起了马速。
杨门杀将阵!
只见白鹿原战场之上,战鼓宛如闷雷,
鼓声越来越密集,杨双的马蹄也越来越快。
一声高昂的马匹嘶鸣后,
刀光剑影的战场,仿佛时间停滞。
突厥第一勇士,气血之力狂暴而出,独脚铜人槊因其巨力,槊杆几乎弯曲到了极限。
“煞鬼神!!”
一杆巨槊,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荡起涟漪,撕裂空气,轰鸣而来。
赤影之上,项盖连杀了几个杨双,还在志得意满之际,
忽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毁灭力量,那种可怕的威压,是项盖此生从未见过的。
危机关头,大鹏十二重宗师之力全开,一股蓬勃的气血之力,喷涌而出。
项盖筋骨宛如熔炉,猛然膨大一圈,
方天画戟,带着狂暴的威势,迎战独角铜人槊。
“铛!!!”
一声巨响,荡起音波,令附近兵卒几乎耳膜撕裂。
独角铜人槊跟方天画戟,天下最强的两杆兵器,毫无花哨的碰撞。
铁面之下,杨双不禁锐眼闪过异色,独角铜人槊在偷袭的情况下,竟然只是稍占优势,
眼前的丑将,恐怕有接近丁布的实力,算是杨双碰到最强的对手之一。
可战场上,突厥大将只是稍有诧异,但大鹏项盖那就是目眦欲裂,恐惧不已。
他的手颤抖的厉害,方天画戟嗡鸣不止,根本控制不了。
这个人?!
这个人爆发的力量,竟然超过了他。
自大鹏被黄重激发天赋以来,他见过无数在武道上有惊艳才能的人,
但比他力道更大的,项盖还是第一次碰到。
无论是秦寄、李昂、杨猛、王武,跟这个人比起来,那都差的太远了。
杨门杀将阵,杨双的偷袭,但凡占到一点优势,那就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战场之上,铁蹄踏泥飞溅,独角铜人槊借助方天画戟的反力,迅速完成回转,
一股鬼哭狼嚎之音再次响起,
杨双独角铜人槊,泰山压顶,从天而降。
绝世高手之间的碰撞,有的时候毫无花哨可言。
因为他们爆发的力量太大了,以一力降十惠,
一般的高阶宗师,接杨双的重槊甩锤,那很可能筋骨碎裂,失去反抗力。
更何况,顶级高手的差距实际很小,可他们抓机会能力又很强。
所以不能过多的花里胡哨,一旦进入对方的节奏,没人帮助,很可能就死定了。
此刻,大鹏项盖就陷入了这种困境。
在他一生征战中,经常是一打二、一打三,他都习惯了以势压人。
第一次碰到这种力量压制自己的人,大鹏不禁有些慌乱,打的很没有章法。
加之此人宛如一尊战场杀神,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没有任何失误的木质机械,
上百招打下来,御前中郎将的眼神渐渐灰暗,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杨双的独脚铜人槊始终处于狂攻状态,且每一击都是开山裂石般的力量,
随后,杨双就会借助反力,迅速打出下一招。
相比之下,项盖每一招都是不顺手的情况下回击,
随着碰撞越来越多,即使项盖宗师十二重,可他明显感觉筋骨伤了,气血之力在极速下降。
白鹿原战场,
楚军将台,猎猎作响的旗帜后方。
十几个宗族官员连同崔中书,瞧着远方火星四溅,金戈震耳欲聋的战场,皆是面露担忧,
异族大军反击了,这个西突厥第一勇士呼延达单,
带领数万铁骑,一路摧枯拉朽,将楚国脱节的大军,切成了两半。
此刻楚军首尾不能相顾,兵备最好的五千御前铁骑,深陷敌营,
大鹏项盖又被呼延达单打的喘不过气来,
万一前军尽毁,大鹏战死,必将导致全局败退,
那么西军数月苦战,付之东流还算轻的。
如果全局崩溃,白鹿原十万大军折损殆尽,
那么楚国,将数年乃至数十年,甚至永远收不回关中都是正常的。
号角嗡鸣,战鼓如雷的白鹿原战场。
情况已经发生了异变,
占据优势的楚军,似乎进入了陷阱,被西突厥大军打回来了。
战场中央,突厥大将的独角铜人槊越来越快,
他已经不需要用煞鬼神来攻击项盖了。
因为此刻,大鹏气血萎靡,渐渐失去了抵抗力。
“铛!!”
长槊甩出,猛击项盖鹅蛋粗的戟杆,
筋骨重伤的昔日宋国神将,再也握不住兵器,
一生之中,他第二次被敌人,将方天画戟卸掉了。
这一刻,战场似乎安静了,喧嚣渐渐远离。
赤影的喘息越来越粗重,项盖听见了他雄浑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就在眼前黑影越来越大,大鹏项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一个宛如山岳的雄壮身影,挡在了雷公丑将的前方。
王武!?
战场忽然清晰,到处是呐喊声、咆哮声,马匹嘶鸣,金戈碰撞之声。
大鹏项盖口中全是鲜血,双手颤抖的厉害,
他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身材不高的骑兵,对着王武道,
“骁卫将军,多谢相救,项某欠你一条命。”
闻言,气血沸腾的王武全力戒备杨双,
一道冷厉的声音,在战场响起,
“谁想救你?老子救的是西军,恢复一下,带着御前骑兵撤退。”
“这一场白鹿原,我们已经输了,莫要再纠缠。”
项盖走了,他身体重伤,实力下降到宗师一两重的水平,帮不了王武。
白鹿原,黄泥地。
长平郡人王武,一身玄甲,手持巨型斩马剑,冷冷的道,
“呼延达单?杨双吧。征南大王为何不在北疆,你家可汗已经输了野狐关,你这是在帮助赵国?”
“周云能赢,是天命。仁德大勇,自是多有贵人相助。”
“倒是你,杨某提醒一句,好自为之!”
黑鬃马,重锤槊。
杨双打量了大将王武片刻后,仰天长叹,拉起缰绳,缓缓离去。
征南大王在战场上,绝不会浪费一丝体力,
他的气血已经不足以杀死王武,故直接掉头离开。
--------------
西突厥先祖是狼行可汗的兄弟,
达头皇帝算起来,应该是铁力的表哥。
但这两老表,为了争正统,
在有限的几十年生命里,那是谁也不服谁,前前后后干了四五场。
此刻,旗帜无边的西突厥营地,
达头皇帝泛着油光的长脸,带着愧疚,
尽管皇帝大帐里,达头的亲兵多达百人,
但杨双面前,他就是本能的有些恐惧。
“征南大王,实在抱歉,北疆赵国已经赢了,等他们打下玉璧城、南王城,咱们想跑都难!”
“所以……其实白狼神的子孙也打累了,兵器老旧,马匹消瘦……”
“行了!”一个身高仅八尺,脸上带着楚人特征,有些木讷的大将,
他拱手行礼后,不想再听达头皇帝的废话,
“陛下,事已至此,杨双离去便是,南王城骑兵,由双的家将带回。”
闻听此言,达头长脸立刻面露哭丧,
他不顾皇帝威严,急切的下了台阶,虚拦住突厥第一勇士,诚恳的道,
“将军神威,达头自幼便崇拜。此番铁力表弟勒尔浑部已亡,将军大可留在瓜州,”
说到这里,达头看了看杨双的脸色,眼珠一转,心一横道,
“铁力给将军多少,达头就给的更多。铁力让妻子进你的毡包,朕连女儿都送给你……”
西突厥大帐中,不少粗鄙的西北大汉,对皇帝如此放低身段乞求杨双,其实是很有意见的。
可杨双的恐怖实力,他们心里有数。
这些个宗师大将,背后嚼嚼舌根也就算了,
杨双本人在这,那他们连个屁都是不敢放的。
金帐外,放眼望去,西突厥军营乱糟糟的一片,
十几万兵卒在收拾行装,这一路东进所抢的财物、牛羊、楚女,他们都要带走。
不少随军的楚人商贩,做起了当叛徒的生意,
镖队商行的大车,首尾相接,一眼望不到头。
金帐行宫里,面容平平无奇,眼神木讷的杨双,
在达头可汗哭泣声中,辞别了这个西突厥皇帝。
“光阴流逝,杨双已老,今年五十有二了。”
“这身好本领,一年不如一年。陛下好意杨某领了,有些事,双必须要去做个了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