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安倒是不赶时间,请了沈崇和他的老师同学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后才离开。
跟沈崇道别,沈今安让朱广志把车开到外宾宾馆。
才到宾馆门口,就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沈今朝。
沈今朝现在比较闲,所以经常在保镖阿本的护送下带着孩子出去逛逛。
她比较喜欢美食,这几个月有不少小商贩在街边摆摊,卖的都是不同的吃食,所以一有心情,她就带着孩子出门品尝。
还好沈今朝不是易胖体质,吃过那么多美食,身材还保持完美。
倒是富贵长了不少肉,带回国的衣服有好几件都穿不进了,只能买新的。
连带高壮的保镖阿本,也吃出几分圆润来,不停地夸华国的美食太美味太有诱惑力了。
沈今朝以为沈今安是来找自己商量要做什么实业的。
“安安,你来找我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要是我出去了你不是要扑个空?”
沈今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我是临时起意才来的,不过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是来找谁?”
“你应该不认识,叫亚伦,他是个医生,家里是做医药的。”
沈今朝的眼神亮了亮,“不好意思,我还真的认识这个亚伦。”
这是沈今安没有预料到的。
不过想想,沈今朝和亚伦都住在外宾宾馆,两人是有机会偶遇的,男的长得好看,女的长得美,互相认识一下也正常。
但她还是问:“你怎么会认识亚伦?”
原本提到亚伦时眼神多了一些光亮的沈今朝听到沈今安这么问,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她没有回答沈今安的问题,而是问:“你找亚伦有什么事情?他去香江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沈今安嗅出了一些不寻常,“姐,你跟亚伦很熟?”
沈今朝像是抢答一样说:“不熟。谁跟他熟。”
沈今安看向沈今朝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不熟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不过见沈今朝这样,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既然亚伦不在,那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没有见富贵,沈今安问:“富贵呢?”
“在房间里午睡呢,我让阿本看着他,自己出去打个电话。”酒店里的国际电话总是排队,她就到附近能打国际长途的邮局去打了。
沈今朝带她上楼去她的房间。
沈今安反正没事,就一起上楼了。
见到富贵还没有醒,沈今朝就说起了买房子的事情。
“我是看上了几个四合院,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把看上的都买下来,我是不缺钱,但是买了我也住不了那么多啊,空在那里挺浪费的,要是租出去,收租金什么的也挺麻烦的,我也不缺那个钱。”
这个堂姐花钱总是很大方,也不把钱看在眼里。
“姐,现在买了是没什么用,你就当是长期投资,等过个几十年,就会有大收益。”
“要几十年那么久吗?”她觉的这个投资时间太长了,不是她的风格。
“那你就当给富贵存钱娶老婆,以后等富贵长大了,卖掉任何一套四合院,都够他养家糊口一辈子了。”
“你怎么就能肯定一定会这么值钱?”
沈今安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半开玩笑地说:“因为我也买了好几套,给家里人也都买了,所以一定值钱。”
虽是开玩笑,但她说得却认真。
“那好吧,我相信你。”反正几万块钱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大钱,这个堂妹这么有见识,更不会害她,左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那我明天就去把那几处四合院都买下来。”
两人又聊了一下关于做实业的事情。
在水洝村的时候,沈今安就开始在考虑这个问题了,还写了几个策划案,不过今天她是临时决定要来外宾宾馆的,没有带来。
姐妹两人又聊了不少时间,等富贵醒来又去楼下的咖啡厅吃甜片喝咖啡后,沈今安又去了京都医科大学找江青。
江青见到她很高兴。
“本来以为你回了京都就马上来看我,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天才来。”
沈今安把在咖啡店打包的蛋糕和咖啡拿出来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我才回来就上了报纸,事情没解决不方便来看您,现在不是来了嘛,这是我特意去外宾宾馆给您买来孝敬您的。”
江青已经好些年没碰过这些洋玩意了,尝了尝,并不是印象中的味道,不过还是没有浪费,一边跟沈今安聊天,一边把蛋糕和咖啡解决了。
聊的都是关于报纸和上电视的事情,最后才说起了高芸的病情。
她还是想要试试能不能通过做手术能够让高芸的情况更好一些。
江青叹了口气,“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我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高芸的腿主要是经脉受损严重无法修复,这要是几十年后科技发达了,是能解决的,但现在现实条件太差,她就算是有治疗办法,设备器材跟不上,也只能是空想。
她问江青:“中医针灸呢?”
对于中医,江青虽然佩服,但了解的并不比沈今安多,“要是你认识有厉害的人,可以试试。”
江青这么多年沉浸在西医里,但因为是在华国教学,对中医多少也有些了解。
不过也仅限于了解,因为许多西医没有办法治好的,中医只需要扎针或者一剂中药或者一次按摩就能治好了,中医里这些多神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办法用科学来解释,他这个从事西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敬畏的精神虚心讨教的。
高芸的腿伤或许用针灸辅助,可以有不错的疗效也说不定。
师徒两人又聊了一下学校里的近况。
现在是暑假,学校的主要工作是新生录取,这跟沈今安的关系不太大。
她问了问自己那几个舍友的情况。
江青笑着说:“大概是受了你提前拿到毕业证,现在又是我研究生的影响,现在不仅你们宿舍那几个女生,你们班里的同学学习氛围也都很好很勤奋,每次下课,他们都缠着老师问问题,甚至下节课的老师都来了,还不想放上一节课的老师走,我们这些当老师的耐心也也跟着多了不少。”
“那老师,如果我想开个制药厂,你觉得可行吗?”刚才跟沈今朝聊天的时候,她也着重聊了这件事情。
江青觉得这个问题跟她上一个问题问的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他探究地看着沈今安,“你想做什么?”
“那个,老师,我是你喜欢的学生是不是?”
江青看着她那个讨好的笑容,心里感觉不太妙。
“有话直说,你别给我挖坑。”
“老师,你这样谨慎真的不太可爱。”
“你不说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沈今安不得不收敛笑容,“老师,开厂子需要人才。”
江青“哼”了一声,“原来是找我来要人。”
“您帮帮忙呗。”
江青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知道现在改革开放了,有不少人做起了个体,但做个体的都是自负盈亏,谁都不能保证不会亏钱,你想好了真要自己开厂?”
沈今安坚定地回答:“早就想好了。”
“怪不得学校的工作你不要,医院的班你也不想去上。”
沈今安笑笑,“我就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你喜欢赚钱?”
“是,有了钱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那你说说,你还想做什么?”
“做制药厂,国外有很多药是垄断的,有的还对我们国家高价销售甚至是禁止销售,我想打破这个困境。有了钱,还可以做很多研究。”
说到这个问题,江青是深有体会,不仅是药物,各种医疗器材也是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你这些同学还有两三年才毕业呢,你的厂子打算什么时候开?”
“等我打完这场官司就着手准备,所以想提前跟您申请要几个名额,你放心,到时候我给的工资待遇绝对比医院单位的好。”
“名额我是能给你几个,但到时候如果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这个个体户干,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大家信任的还是铁饭碗。
不过沈今安有自信到时候这个问题自己是能够解决的。“那我就先谢过老师您了。”
“那你打算在哪里开厂子?”
“去南方开。”
“去南方?你丈夫不是在京都,你跑南方去折腾什么?”
“过段时间他会被调到南方,我肯定是要跟过去的,到时候就在那边把厂子开起来。”
“你都想好了?”
“嗯,到时候还请老师有空的时候去给我指点一下。”
“好。”自己得意门生要做的事情,作为老师,他当然是支持的。
沈今安今天去找亚伦,一方面是想要说一下她仿制了他那个特效药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想说一说开厂的事情。
厂子她是肯定要开的,不过要是有亚伦这个外资一起开的话,能享受到国家的优惠政策,到时候她只要保证厂子的大半股份掌控在自己手上就可以了。
至于资金,她手上或许不够,但是凑一凑,应该还是能够凑出来的,同时她也在琢磨着这段时间多弄点钱,资金充足一点,在亚伦面前的底气也能强一点,反正她还有堂姐在呢,不管是拉着她一起投资还是跟她借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现在并不是创业的好时机,但沈今安就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怕自己会胡思乱想。
在江青的办公室里聊了不少时间后,沈今安才让朱广志送自己回家属院。
到家属院的时候,再次碰上了谢紫蓝。
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
谢紫蓝是军医,平时大多数时候都穿着军装,偶尔休息的时候带着孩子出去玩,她也会穿上漂亮的裙子。
现在是暑假,谢紫蓝不趁着自己休息带孩子出去玩,身上的衣服还普通得过分,这使得沈今安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
沈今安对谢紫蓝还是有一点认识的,这个人其实是个耐不住艰苦朴素的人,上次见到她时她手腕上戴的那个手表就能说明一二。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是不知道她去见了谁。
想来这一次一直隐藏在背后的人是下定决心不放过她和方家人了,沈今安感觉对方各方面的人脉都动起来了。
可惜方执傲被派出去了,京都这边的调查也不知道交给了谁。
她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家门口停了一辆车,不知道是谁的。
后来进屋后,刚好看到孟局长从方老爷子的书房里出来。
想来应该就是孟局长的车了。
沈今安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他。
可是孟局长只匆匆跟她打了个招呼就着急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方老爷子没有跟沈今安提起孟局长来做什么,沈今安也就没有问。
该让她知道的,方老爷子和方执傲都会主动跟她说的。
吃完饭后,沈今安接到了沈崇的电话,说他们今天下午已经去法院提交诉状,下个星期一就会开庭。
沈今安没有想到效率会这么快。
不过想想,现在打官司的人比较少,一个星期后开庭也正常。
一个星期的时间准备各种证据确实有点赶。
但沈崇有那么多同学帮忙,汽车制造厂那边也会全力配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沈今安又出去打了个国际长途给威尔逊。
电话打到威尔逊在米国的家里,接电话的人说他之前参加完女儿的婚礼后就带着夫人离开了。
沈今安追问威尔逊离开是去了哪里。
电话里的人说威尔逊会在欧洲盘桓一段时间,最后会去华国,具体到达华国的时间不确定。
今天在外宾宾馆的时候沈今安还打听了威尔逊的朋友安德鲁的情况,得知他也离开了华国。
于是她又打了个电话给刘甜甜询问安德鲁的情况。
刘甜甜倒是对安德鲁的情况比较了解,告诉她安德鲁这个时候正在鹏城。
“安德鲁这段时间有什么大动作吗?”
既然他也借了一千万,那肯定不会让钱闲着。
沈今安相信,背后的人不会那么大方,无缘无故把这么多钱借给安德鲁,安德鲁身上也有什么值得他们花这么多钱的地方。
但安德鲁带着钱去了鹏城,刘甜甜就没有办法了解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沈今安想了许久,没有方执傲,来来去去,她能用的人就只有吴中了。
她又给吴中打了电话,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空去一趟鹏城,打听一下安德鲁在鹏城做什么。
吴中刚拿了录取通知书,这两三年又赚了不少钱,现在不需要为学费苦恼,只等学校开学就去上学了。
听到沈今安问他能不能去一趟鹏城,他立马就答应了下来,说明天开了介绍信就去。
自从上次去了一趟香江回来后,吴中通过在鹏城交的那个朋友,又认识了好几个粤省做生意的人,他们有门路经常会往香江去,这次去了正好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再做点生意。
人都是不嫌钱多的,要是有机会,他就顺便干一票,还说要带上沈今安。
沈今安正想多赚点钱,听到吴中这么说,心里也是心动的,只是自己脱不开身。
吴中能够认识南方的老板,又有门路去香江,这是很好的资源。
她给吴中建议,多注意电子类产品,比如电子手表、收音机、照相机、电视机这些东西。
不过最后还是提醒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要保持警惕。
吴中向来都是听沈今安的话的,他赚了钱后也没有飘起来,因为他清楚,沈今安的钱比他自己的多,沈今安每次各方面都很注意,轻易不会让人看出来她有钱,就怕别人惦记。
吴中也怕自己和奶奶的那些亲戚会惦记,所以这方面一直跟沈今安学。
接下来的时间,沈今安大多数时间都在沈崇的学校跟他们开会讨论打官司的事情。
那些收到法院通知书的报社有的已经开始慌了起来,尤其是一些小报社。
忽略沈今安的个人诉求不谈,汽车制造厂的诉求是要求名誉损失费十万块,并且要在自家报纸的头版头条上连续道歉一个月。
一个月的头版头条给出去,也算是报社自己的资源,让一让还是能继续撑下去的。
但是一下子要十万块钱的赔偿,小报社是真的拿不出来啊。
他们这些小报社要是有钱,那就不会见钱眼开地收钱刊登那篇文章了。
奈何现在文章一已经登出去,不论报纸销量多少,做了就是做了,这是没有办法抵赖的事情,所以他们只能上门求饶了。
沈今安也没有想把这些小报社逼上绝路。
但是在还没有头绪的时候,就要把既定的流程走下去,否则怎么能逼出背后的大佬呢。
而大一些的报社还没有动静,想来这些报社是有所倚仗的。
这天,沈今安跟沈崇以及他的老师同学们开完会那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朱广志。
车子就停在教学楼前面,但是车门锁了,沈今安打不开,只能在车旁边等着。
她以为朱广志大概是上厕所去了,应该不会等太久。
朱广志一直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不该他听的话,他听过后从来不会跟谁多嘴,每次跟着沈今安出入,除非是解决生理需求,否则一定会坚守在车子或者她身边,离开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三分钟。
可是这次沈今安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见到他人。
沈今安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有什么异常。
她又等了五分钟,这不寻常的情况已经让她不安。
正打算回教室找沈崇他们,让他们帮忙去找人的时候,后脖颈突然被人敲了一棍,然后就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之前,沈今安隐约看到敲昏自己的人从背后走出来,好像是个女人的身影。
她很想努力看清楚到底是谁,却抵不过那股昏眩,最终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沈今安发觉自己是在火车上,火车鸣笛的声音和压过铁轨的咣当声十分清晰。
她应该是躺在卧铺上,能闻到卧铺铺盖纯棉的布料里有日久积陈的汗味、脚臭味、食物味以及辨别不出来的其他味道。
她动了动,浑身酸软无力,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沈今安又努力地睁了睁,还是一片黑暗。
可是她明明能感受到阳光透过玻璃照到身上热烫。
她难道是瞎了吗?
沈今安想要喊人救命,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脑袋也在嗡嗡作响。
她实在不想随着火车的晃荡跟着混沌下去,又努力了一下,等那阵昏眩过去后,沈今安听到了耳边的说话声。
是有人在吵架。
好似跟她还有一些关系。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节卧铺里的六个卧铺位置我们全部都花钱买了票,那就是我们的,就算是浪费也是浪费我们自己的钱,就是不让!”
这个声音很耳熟,但是沈今安的脑袋像是被一层薄薄的东西给蒙住了一样,眼看着马上能拨开云雾见青天,却怎么费力都做不到,所以她一时辨别不出来这个耳熟的声音到底是谁。
一个中立的声音委婉地说:“你们只有两个人,剩下四个位置可以转卖给别人,可以不用这么浪费。”
又有一个苍老的男声祈求着说:“我老伴身体实在不好,这一趟就是要到鹏城看病的,麻烦同志帮个忙,我们把钱给你,你让一个卧铺出来给我老伴躺一躺,哪怕一两个小时也可以。”
坚决的女人仍旧不退让,“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她们的声音就在沈今安的耳朵旁边,离得很近,沈今安很想要叫人,但是她不仅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心里所有的求救都只能是徒劳,身体就像是被牢牢地禁锢了一样,没有办法弄出任何动静。
那种救命稻草就在旁边,却怎么都抓不到的感觉让沈今安急的都出汗了。
直到那三个声音都不再说话,沈今安还是没能发出任何求救信号,她这才不得不停下,闭上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