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原本的晴空万里,此刻突然之间竟乌云密布,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王嬷嬷脸上的肥肉止不住地颤抖了两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是啊,如若真的不管不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那边还没有完全放弃她?
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接着一个下人装扮的小厮跑进院中。
看着地上跪着的王嬷嬷,再瞧这脸上未干的血迹,让他一时呆楞,话在嘴边竟说不出口了。
“何事?”
“是,是,是……”
小厮低着头眼神不住地看向王嬷嬷。
“她是你主子?”
轻飘飘的语气,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势。
地上的小厮抬手用灰布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咽了口唾沫。
是啊,主家派人来了,还是夫人的贴身奶娘,说不定过了今日,她就翻身了。
“自然不是,回禀大小姐,是尚书府来人了,要见见您。”
听着小厮恭敬的回答,苏扶楹微微挑眉。
见我?
苏扶楹立刻将脑海中的记忆过了一遍,终于抓住了一个重点。
不由得轻笑一声,那便去见一见。
“愣着干什么?”
丫鬟碧萝一脸崇拜地望着她,还沉浸在刚刚小姐的英明神武中无法自拔。
听见自家小姐的呼唤,立马上前为小姐穿上鞋袜。
“大、大小姐。”
刚跨出一步,衣角便被扯住,看着那张肿胀如猪头的脸,此刻正挤眉弄眼地想摆出可怜的样子,看上去恶心又可笑。
“滚。”
“大小姐,奴才错了,饶了奴才吧。”
王嬷嬷终于反应过来,看今日的情形,苏扶楹怕是被主家想起,这是要做回女主人了。
想到这几年自己是如何苛待她的,便是一阵心虚,现在能做的只有求饶,期待来人今日是来找她麻烦的。
见风使舵的狗奴才。
走到主院门口,苏扶楹便如弱柳扶风般朝碧萝倒了过去。
“大小姐,您怎么了?”
碧萝一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这样。
里面正在悠哉喝茶的桂嬷嬷听见吵闹声有些不耐地走了出来。
一见到苏扶楹,脸上立刻挂一脸和蔼的笑意,“哎呦,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快快快,扶进来。”
坐下后立刻倒了一杯茶,“大小姐,可需要请大夫?”
桂嬷嬷声音温和,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处。
“不碍事,只是旧伤未愈罢了。”
“嬷嬷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苏扶楹靠着椅背,声音柔弱。
“大小姐,这么多年没见,难为您还记得老奴。”
“这次主要是夫人想大小姐了,令老奴前来看望。”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苏扶楹的表情。
苏扶楹突然抬眸,对上王婆子做贼一般的眼神,王嬷嬷一惊,立刻垂眸。
女子像是没看见一般,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嬷嬷坐下说话,这样倒是显得有些生疏了。”
王嬷嬷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苏扶楹旁边。
这六七月的天气,热得很,谁也不想站着。
苏扶楹见状也才缓缓开口道:
“小时候,桂嬷嬷对我照顾有加,还没未来得及报答,便被带到这庄子里数年,母亲今日终于想起我了。”
少女垂眸,枯黄的头发贴着脸颊,说话间小声地叹着气,让人看了不觉得心生同情。
“小姐,夫人虽然人在府中,心中也少不了对您的牵挂。”
王婆子说着,又有些欲言又止,转而继续道:
“经常想来看你您,但您也知道,这京城对你的谣言,让夫人也难做啊。”
“夫人日日为您吃斋念佛,夜夜都在抄诵佛经,眼睛都不如以往了。”
“你们娘俩命苦,老奴虽然是下人,却是从小看夫人与大小姐长大的,如今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桂嬷嬷语重心长地说完,长叹一口气,一脸怅然,似乎在回忆以前的日子。
苏扶楹垂着头,只觉得讽刺。
正欲开口,忽然察觉眼眶有些湿润,心底隐隐有些难受。
应该是原主残留的一点执念吧。
傻妹妹,这些话,就你也信?
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如若真如这老婆子说的一般好听,一些流言蜚语,怎能困住这世间最伟大的爱。
作为她的贴身乳娘,但凡有几分真情,这么多年不见面应该是关心自己,而不是为她开脱。
再者,近年来,虽然离京城远了点,但是如今尚书府那位小姐的名声早已传遍。
世人只当尚书府只有她一个嫡女,八年了,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她才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哎——”
苏扶楹微微叹息,抬头早已满眼泪花。
桂嬷嬷瞧着眼神亮了几分,面上却是不显,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念着她小时候的事情。
“今日嬷嬷是来接我回家吗?”
苏扶楹早已听得不耐烦,只好直接开口。
突然被打断的话一时哽在喉咙,面色不过僵硬了一瞬,立刻堆起笑来。
“大小姐,这事万万急不得,夫人已经在从长计议了。”
“那嬷嬷今天亲自来是?”
“这二小姐啊,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就是这心仪的对象…”
桂嬷嬷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扶楹的脸色 ,见她一脸茫然,不由得咬咬牙。
这些年,夫人不时的让人传来消息,二小姐与太子走得近,两人就是一对神仙眷侣,意思就是让这大小姐知难而退,自己主动退婚。
这么久,再怎样也能传到她的耳边,此刻苏扶楹一脸茫然的模样,倒让她不知如何开口了。
“嬷嬷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开口。”
“当真?”
苏扶楹话音未落,就见桂嬷嬷有些急切地问着。
“嬷嬷似乎有些过急了。”
“呃..老奴只是..有些感动大小姐的体贴。”
桂嬷嬷攥着手心,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不是二小姐催得紧,她许多年未如此失态过了。
“哦—我听明白了。”
苏扶楹撑着下巴,煞有其事得点着头。
桂嬷嬷面上一喜,正准备开口,只听女子话锋一转,“母亲应该是打算妹妹大婚那日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迎我回府,母亲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桂嬷嬷听得一愣,什么跟什么东西?
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现如今也只能挑明了说了。
“是二小姐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太子殿下又有婚约在身,毕竟是储君,若是背弃婚约,怕是对名声不好。”
“您和二小姐还有太子殿下三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一个还是你亲妹妹,难道您要看着他两人被世人唾弃吗。”
听着桂默默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么大一堆话,差点就想起身拍掌叫好了。
果真是她那位好母亲的心腹。
原主与太子相差一岁,两人从小因为她爷爷在年轻时救过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
两人便一见如故,之后有了孩子,就定上婚约。
而这婚约有一个信物,便是块由上等玉石打造的,一分为二,两人一人一半戴在身上。
后来老太爷走了,她那个好母亲就想让苏扶楹将玉佩拿出来。
可能是原主太喜欢太子了,也可能是感觉到母亲不像以往那般喜欢自己,便将东西藏着,不愿拿出来。
这估计也是就着她这几年的原因,估计将她的东西都翻遍了,现在临近婚期,她们这才开始急了。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就连我的未婚夫婿都要拱手让人吗?”
看着苏扶楹一脸委屈的样子,桂嬷嬷又赶紧解释道,“夫人说了,大小姐与太子殿下许久未见,感情定不如二小姐与太子殿下那般好,以后也定会为大小姐寻得一门好亲事。”
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苏扶楹差点笑出声,面上还要装着一脸委屈。
“我自是愿意成全妹妹,这毕竟是妹妹的终生幸福。”
“还是大小姐善解人意,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未变。”
事情办成,她回去自然少不了好处,自然开心。
“不过——”
听到这两个字,桂嬷嬷心又提了起来 ,不会又要反悔吧。
若是不成,便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