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锋道:“梨！”
顾允之笑道:“就是梨脯，这里面还有两瓶梨膏，用蜂蜜和草药熬的，泡水喝，清热生津，你们出汗多，喝这个最好。”
“草药?”
“嗯，这是张图用女郎的法子熬出来的，张图是女郎的徒弟，中秋那天缠了女郎一天，女郎才教他的。
他说，喝了他的润喉琼浆，还治咳嗽呢，他有神医之名，应该不是夸大其词。”
梁锋听的云里雾里，女郎怎么又成了神医的徒弟了?正想问问，顾允之又往他嘴里塞了个块梨脯，堵住了他的嘴。
“好吃吧！”顾允之把纸包包住，又从包袱角塞了回去，然后拍了拍包袱道:“这里面还有山楂脯，红果做的。
还有葡萄晒成的葡萄干，糖炒栗子，都是别处没有的稀罕吃法。”
梁锋早把要问啥给忘了，嘴里的梨脯没了，又用舌头舔了舔牙缝里的残渣，奇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女郎开间点心铺子多好，怎么开了间纸坊?”
若是点心铺子里缺人，他手下那群馋鬼，指定抢着去干活。
顾允之道:“女郎说了，纸太贵了，她想做出一种便宜纸。
点心果脯都是用蜂蜜做的，价格太贵，穷人吃不起。”
梁锋更奇怪了:“富人吃的起就行了呗，富人的钱比穷人好赚。
做生意不都是为了赚钱吗？
还有纸坊。
女郎为什么不想着把价格提上去，多赚一点，反而要把价格压下来呢？”
顾允之笑道:“大燕这么大，好地方何其多，将军为什么不去富庶之地享福，非要来这贫瘠之地搏命呢？”
梁锋:“……”
顾允之道:“女儿肖父，女郎跟将军是一样的人。”
“小人懂了，怪不得公子对女郎如此敬重。”
顾允之笑道:“不止是公子，女郎这样的人，谁能不敬重?
怎么可能不让人敬重?
你刚来，等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没有不敬慕女郎的，除非那人没有心肝。”
梁锋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包袱，舍不得还回去，又不好意思直接拿走，找了半天理由，蹦出来一句:“先生也十分让人佩服。
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留了这么多，换成我手下那帮馋货，瞬间就得吃完，连渣都留不下。”
顾允之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他们不收，你快去给他们分分吧！”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再替我给他们说声抱歉，让他们看在这些好吃的面上，别生我气了。”
梁锋失笑:“好，话我一定带到。”
梁锋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先生，您知道什么是力学支撑吗？”
顾允之听到力学支撑四个字，立刻就来了精神:“当然知道，是双喜又炫耀他的梳头神技了吧？”
梁锋笑道:“对，小人也读过几本书，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实在好奇，先生若肯指点一二，小人感激不尽。”
“这有什么不肯的，力学支撑是结构和力的分布，说白了，就是用巧劲抵抗外力，以确保结构稳定。”
顾允之指着屋顶道:“比如这尖顶的房梁，就是把屋顶的重量分成两份，分给墙脚。
还有我们经常见的石桥，之所以能千年不倒，桥梁的桥墩，也是这个原理，每块石头都相互撑着，力传的匀称，用结构对抗外力……”
梁锋佩服道:“先生果然博学。”
顾允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这些都是小公子教我的。”
梁锋:“……”
“里面还涉及很多原理，比如杠杆，三角形稳定，压力分散等等。”顾允之叹了口气，遗憾道:“其实，真正懂力学的是女郎。
小公子不许我拜女郎为师，我没名没分的也不好去请教，只能跟小公子学一点，他还老嫌我烦。”
梁锋:“……”
当天，内卫第一次吃到了营里带着霉味的糙米饭，和没有一滴油的盐渍菜，这些吃惯锦衣玉食的少爷们全傻了眼。
有人吃了一口就摔了筷子，“这饭菜怎么吃啊，喂牲口还差不多。”
梁锋道:“你是不是又想被掌嘴了?”
那人脸皮一抖，瞬间老实下来。
梁锋扫视着干端着碗，不肯下嘴的手下，斥道:“同样的饭菜，公子吃了几个月，将军吃了十几年，我们倒吃不下了?”
“谁吃不下了?”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云沐端着盘子从外面进了营帐。
众人脸上一慌，连忙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都坐。”
营帐十分简陋，食案是用长木板搭成的，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破旧不堪，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好像随时可能坍塌。
食案两旁铺着几张破草席，也是又脏又旧，还有股子怪味儿。
云沐把盘子往食案上一放，坐在草席上，拿着筷子就扒了几口米饭吃。
内卫都看傻了，因为他们发现头儿说的竟是实话，云沐的饭菜跟他们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盛饭的破陶碗都一样。
殿下竟捧着带着豁口的破陶碗，吃着发霉的糙米饭，还吃的狼吞虎咽。
云沐道:“你们怎么不吃啊?”
众人连忙拿起筷子，端起碗。
摔筷子的那人一脸焦急，伸手就想把摔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
“曾悭！”
那人手一抖，刚捡起来的筷子又掉在地上。
云沐淡淡道:“既然已经丢了，就别用筷子了。”
曾悭应了声是，空着两手坐在那里，看着碗里的糙米饭，不知如何是好。
云沐道:“当年九岁的云畅来营里，嫌饭难吃，失手推翻了碗，米饭全撒在地上。
姑父说，‘每粒军粮皆为百姓血汗。’要按军规处罚他。
按军规，浪费粮食者，轻则杖责二十，重责示众三日。
众将士苦求姑父，求他看在云畅岁数太小，又不懂军规，饶他这一次。
姑父说，子不教，父之过。
然后当着云畅和众人的面，把地上的饭捡起来吃掉，用童子营的板子打了云畅二十杖，罚他在营外跪了一个时辰。”
曾悭脸色大变，端着碗就往嘴里吸溜，可米饭干稠，费了半天劲也吃不到嘴里。
云沐又扒了几口饭，吃了口菜，道:“三通鼓敲完，就要撤案了，吃不完的，一律按浪费粮食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