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断枝
岁岁费了好大的口舌,才给白泽解释明白,他为什么不在东望山,而来了这个靠近东海边的小镇。
以及,这些日子来她又是如何把白泽的妖丹放在自己身体里温养。
白泽听后,依旧半信半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满口胡言!且不说我们妖族的妖丹何等强悍坚实,寻常兵器根本伤不了分毫。我看你也不过是个将将一百来岁的小九头妖,道行尚浅,怎么可能有本事温养我的妖丹?”
岁岁急了,觉得自己百口莫辩,索性一把抓起白泽的前肢,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气鼓鼓地说道:“过去半年多的光景,你就是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銮金色的流光在空气中轻盈缭绕,那坚定而有力的律动,一下又一下,透过他粉嫩的肉垫传来。似乎确实是这个节奏分明的声响,在那段混沌未明的日子里,日夜陪伴着他,成了他意识深处唯一温暖的存在。
他金色的瞳眸中,渐渐浮现一颗表面布满裂纹的赤金色妖丹,与另一颗小巧玲珑的银白色妖丹相依相偎。白色的灵气如同温柔的绛纱衣,将两颗妖丹轻轻包裹,微弱的金色灵气则与之交织融合,日以继夜,无声地滋养着。
白泽一怔,一时间竟忘记了挣扎,粉嫩的肉垫抵在女子胸口,那触感柔软而陌生,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存。这一刻,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在宁静的院子里回响。
白泽连忙收回爪子,似是为了掩饰方才那一刻的心虚,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谢谢”,随即匆匆跃下石桌,故作镇定地走开。
岁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竟觉得那背影似有些狼狈。他甚至还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那条如鞭子般细长的尾巴。
她用力眨了眨眼。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那只幼狮平日里傲慢又毒舌,怎么可能会慌乱?即便是在她的记忆中,白泽也向来从容不迫,极少见他有过紧张或慌乱的模样。
孟冬之月,太阳一落山,便让人觉着寒气入骨,夜里更是透着一股刺骨的湿冷。
岁岁特意去铺子里挑了一块柔软的绒褐,亲手缝制成一块丝帕大小的被褥,小心翼翼地垫在白泽平日休息的篮子里,生怕他夜里受凉。
白泽低头瞥了一眼那针脚歪歪扭扭的被褥,一脸嫌弃地说,“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岁岁却不以为然,笑盈盈地柔声说道,“入了冬,夜里转凉了。我的针线手艺确实是差了点….但这绒褐又柔软又暖和,你躺上去试试,我不会骗你的。”
白泽瞥了她一眼,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无奈地躺进了篮子里。
“舒服吗?”岁岁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去,装作不理她,自顾自地蜷起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不多时,轻微的鼾声便从篮子里传来。
岁岁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白泽的毒舌与傲娇。他表面上看似难以相处,实则内心依旧柔软如初。
就像他虽然会一脸嫌弃地训斥岁岁剑法花哨、气息凌乱,可每次岁岁练剑时,他却总会默默地坐在一旁,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随后一本正经地指出她的不足,语气虽严厉,却透着几分关切。
他吃东西很挑,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可每次岁岁为他准备的膳食,他都会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不剩。
岁岁带他出门时,他总是骄傲地昂着头,步履轻快地走在很前面,仿佛不屑与她并肩同行。可一旦发现岁岁落得太远,他又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甚至停下来等她。
在家里,他总是理直气壮地使唤岁岁做这做那,仿佛她就是他的仆从。可在外人面前,当别人误以为他是岁岁新养的灵宠时,他也会配合地窝在岁岁脚边,甚至撒娇似的蹭蹭她的腿,引得街坊的孩子们羡慕不已,吵着闹着也要拥有自己的灵宠。
每每念及此,岁岁便觉得,白泽虽失了记忆,但这日子也并非毫无期盼,她心里也早已滋生出几分安稳与踏实。
她轻手轻脚地钻进自己的被窝。
被窝里早已用熏球细细熏过,既暖和又香软。岁岁十分贪恋这份暖意,又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睡意袭来,岁岁缓缓阖上眼。
静谧的夜色中,白泽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曾提过,说我夸你温柔贤淑,要娶你为妻?”
岁岁猛然睁开眼,心跳漏了一拍。她转头看向篮子,却只见一团毛茸茸的白色身影依旧面朝里侧,粉粉的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她的幻觉。
岁岁刚要接话,白泽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我这些日子观察过了,你反应迟钝,灵力低下,还有些懒惰,平日里又爱咋咋唬唬,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岁岁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还未等她反驳,白泽又说:“不过,你助我温养妖丹,又细心照料我的饮食起居,终是于我有恩,他日我必会以德相报。你若有什么心愿,我也会助你实现。”
岁岁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那股想冲过去揪他尾巴的冲动。心里默念:他伤了妖丹,落下了病根,他有病,他有病….不与他计较。
沉默了片刻,白泽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你很怕冷吗?”
岁岁不语,假装没听见。
“我的身子热,明日起我可以帮你暖床。”白泽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充道,“就当是报答你平日里对我的照顾。”
岁岁的嘴角微微抽动,咬牙切齿地说,“谢谢!”
说罢,岁岁粗鲁地将被子一股脑儿盖在他身上,随即背过身去,再也不肯搭理他。
白泽毛茸茸的脑袋又从被窝里钻出来,不解地问,“你在生气?为何?”
“明日起,你睡窗台边上去。”岁岁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
白泽的目光顺着她的话转向窗台,只见玉瓶中的枯枝静静地倚在瓶口,不动声色地缓缓舒展开。
他不由地蹙起了眉,瞬间从睡篮中跃出,几乎是本能地挡在岁岁身前,目光警惕地盯着那玉瓶。
只见那枯枝的枝桠如蛇般蜿蜒伸展,肆意生长,转眼间便已花团锦簇。白泽周身的气息陡然冷冽起来,他抬起前肢,用柔软的肉垫隔着被子用力推了推岁岁的脸,低声唤她,“岁岁。”
岁岁还在气头上,闭着眼不肯理他。
白泽见状,索性用力拉下她蒙在脸上的被子,严肃地问:“这断枝是谁给你的?”
岁岁无奈地睁开眼,正欲反驳,却见白泽不知何时已立于她面前,神情凝重。她顺着白泽的目光望向窗台,只见玉瓶中的枯枝早已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眨眼间,繁花又都化作了千丝万缕的金线,如流水般绕梁而来,缓缓向他们逼近。
白泽眼见这些灵力充沛的金丝线逶迤而来,一时难以判断其善恶,只得迅速舒展开身子,将岁岁的头护在自己身下。他长长的尾巴轻轻耷拉在岁岁身上,将自己微弱的灵力全部集中在尾部,以尾巴为中心,勉强铺展开一张灵力凝成的防御盾,试图抵挡那未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