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失忆
岁岁顾不上摔痛的屁股,连滚带爬地回到榻沿,泪眼婆娑地望着它,轻声问道:“白泽?真的是你吗?”
幼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里透着一丝陌生与疏离,语气淡漠:“你是何人?”
“我是……”岁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含糊地回答,话未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你不记得我了?!”
“你为何在我的床榻上?”幼狮警惕地后退两步,声音低沉而冷峻。
岁岁不甘心地又凑到它面前,细细端详着它。它的身子紧绷,防御的姿态不像是装的,它眼里的疏离更是真切无比,与前两晚短短一瞬的化形完全不同,全然不似在戏弄她的样子。她心里暗自思忖:莫非……它真的失忆了?
幼狮见她沉默不语,面露不悦,就连语气中都透着一丝不耐,“我问你话,为何不答?你千里迢迢来寻我,究竟所求何事?”
岁岁抿抿唇,心中一遍遍地宽慰自己,回来了就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岁岁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展颜而笑,她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友善一些,语气亦变得更为轻柔。她说:“白泽大人,我是您的侍女呀,您忘了吗?是您亲自吩咐我贴身保护您、照顾您的。”
“是吗?”白泽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睨着她。
“是啊是啊!”岁岁连忙点头如捣蒜,睁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诚恳地看着它,又羞涩地补充道,“大人您还夸我温柔贤淑,说要娶我为妻。大人…都忘了吗?”
白泽的眉头再次紧锁,不由地上下打量起她。眼前的女子相貌平平,只勉强算得上清秀,身形纤细单薄,一眼看去毫无出众之处,此刻又是满嘴的谎话…
他可以很肯定,这只小妖怪,对他必有所图!
白泽轻盈地跃下床榻,环顾四周,屋内陈设别致,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布置的,但再精美的摆件也不过是一些寻常俗物,并无特别之处。唯独窗台上那只玉瓶中插着的一截断树枝,让他一时有些看不透。
岁岁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鼻头不由得一阵发酸。他不再是匆匆一瞥便消失无踪,让她几度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也不再是短暂的只言片语未及说完便消散于眼前,徒留她在无尽的思念中垂泪入眠。此刻,他终于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了。
白泽走到门前,脚步一滞,回过头注视着她,问道。“这府上除了你,还有一女子的气息,她是谁?”
“是蓁蓁。叶蓁蓁,你的徒儿。”
“我从未收过徒儿。”他语气冷硬,毫不犹豫地否认。
岁岁的视线瞥向别处,无奈地低下头,心中暗自嘀咕:好吧好吧,现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
“没…没有!”岁岁立刻抬起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大人,我带您在宅子里逛一逛,可好?”
白泽轻“嗯”一声,算是默许。他抬起前掌敲了敲紧闭的门扉,岁岁连忙上前,将门轻轻推开。
刹那间,金色的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入,静静地铺洒在白泽的身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色轮廓。他洁白蓬松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金色的瞳眸在日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岁岁加快脚步,紧紧跟在白泽身后,生怕自己稍慢一步,他便会再次消失在这片金色的暖阳之中。
院子里,蓁蓁已快结束晨练,她正搭上最后一支箭,准备射出。她余光瞥见了站在岁岁脚边的那只白狮,它身形如一只寻常小狗般大小,此刻却目光炯炯,专注地看着她。
“师父!”蓁蓁连忙放下手中的弓,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面前,正要躬身行礼,岁岁却先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蓁蓁不解地看着岁岁,岁岁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全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蓁蓁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随即又转为同情,低声喃喃道:“师父怎可……就这般轻易就忘记了?”
岁岁淡然一笑,轻声说道:“他受过那么重的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化形已属不易,若是落下一些病根也情理之中。如今这般,我已知足。”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不仅是在对蓁蓁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白泽忽然抬起头,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她,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莫名的严苛,“怎不见你修习?”
“我…我正要去练剑呢。”岁岁心虚地说,连嗓门都大了几分。
说着,她与蓁蓁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手腕一翻,唤出那柄银白长剑,来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剑光如雪,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仿佛将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一层清冷的寒意。她的周身似有无数细小的雪子萦绕,轻盈地在阳光下舞动着,晶莹透亮,似梦似幻。
一套剑式舞完,她收起长剑,笑盈盈地走到白泽跟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如一个等待着嘉奖的孩童。
白泽沉默了一瞬,恶毒地说,“剑法花哨凌乱,灵力低下,气息不稳,简直无一可取之处。”
岁岁脸上的笑容凝固,她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默念: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蓁蓁担忧地看了岁岁一眼,蹲下身子对白泽说,“师父,您病了许久,岁岁这些日子为了帮您疗伤,耗费了很多心血,您不该这般苛责于她。”
白泽似乎并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地沿着廊下缓步前行。他的背影甚是冷漠,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走了好一段之后,他忽地停下脚步,生硬说道:“你的剑法确有破绽,若是御敌,易让人勘破而攻你弱处。待我恢复人形,我会亲自指点你一二。”
见岁岁依然站在原地,呆愣地望着他,白泽又朗声问,“方才不是说带我逛宅子吗?你带路。”
岁岁别过脸去,拿衣袖偷偷抹去眼角的湿润,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
白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只觉这女子那滴悄然落下的泪珠,似落在了他心尖上,氤氲得整颗心一片潮湿,沉闷地隐隐生疼。
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想一定是他灵力尚未全然恢复,旧伤复发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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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涂山瑱一直都未露面,
据阿晏说,神山上生了变故,宫中爆发了时疫,甚至连舅舅也不幸染病。轩辕王病危,此事非同小可。涂山瑱前几日奉了俊帝的圣旨,紧急筹集了大批药材,亲自押运前往轵邑。
涂山瑱走了没几日,娘亲也匆匆赶去轵邑,爹爹不放心,自然是一同前往。
岁岁心里纵有不安与担忧,亦不敢贸然前往。她曾向爹爹立下过誓言,此生绝不会再踏足神山,再不与王室有半分纠葛。
她常常觉着,在很久以前,爹爹娘亲与舅舅…他们一定发生过很多事,也许是一些不好的事。正因如此,爹娘才会选择远离王室,隐居在清水镇,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就连舅舅每次来访,也要乔装易容,仿佛生怕被人认出。
她心里也会生出一些好奇,可惜爹娘从不与她提及。他们总是对她说,“岁岁,你不要念及那些久远的过往,你只管不带任何负担地往前走,平安快乐地过你想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