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道歉
岁岁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体力已有些不支。她微微侧头,余光瞥向身后的白泽。
从前,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总是白泽挡在她面前,护她周全。而这一次,她也想要护他一回,让他亲眼看看,她不是只会在他身后躲风避雨的菟丝花,她也不是每次遇到危险时只会莽撞地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的弱女子,她可以与他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风雨。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指尖微微轻颤着,一柄长剑在她手里渐渐显现。剑身雪白如霜,剑脊上一条镶金勾线蜿蜒而下,由无数细小的金色鳞纹叠聚而成,熠熠生辉。
岁岁握紧剑柄,深吸一口气,身形一动,再次向他们攻去。随着她的身影飘动,剑气带出一道道凛冽的寒光,好似有漫天霜花在夜空中飞舞。
白泽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她第一次在阳光下舞剑的模样。
那时候,她唇畔含笑,眼里皆是欢喜之情。身姿轻盈柔软,裙裾随风飘扬,一招一式都美得宛若九天仙子。
他的眼神渐渐柔和,身上的戾气也随之淡了几分。
突然间,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半空中无声地飘落,漫天飞雪中,一道凌厉的寒光骤然劈下,逼得双方都不得不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岁岁抬头望去,只见阿晏一袭白衣,自屋檐上跃下,闲适地落在她身旁。
“哥哥?”岁岁惊讶地望向他,眼中满是疑惑与意外,“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见到阿晏,先是一愣,随后领头的那个仔细打量了一番阿晏,一脸的惊讶,连忙收起手中的兵器,作揖行礼,“这不是……晏公子吗?”
阿晏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人,只是颔首回礼,又侧过头看向岁岁,关切地问:“没受伤吧?”
岁岁摇了摇头,心中疑惑万分,忍不住问道,“哥哥认识他们?”
“之前在歌舞坊打过照面。”阿晏漫不经心地答道,似乎也并没有想要详尽细说的意思,他又弯下身子,嘴角上扬,笑着招呼道:“小白狮,终于见面了。”
这时,那络腮胡大汉快步走到阿晏跟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满是感激之情:“之前幸得晏公子出手相救,我等兄弟几个才躲过一劫,未染上疫病。这份恩情,我们可一直铭记于心呢。”
出手相救?说得倒是好听。阿晏的眼里掠过一抹淡淡的不屑。当初分明是这几人酒后起了色心,借着酒意调戏舞伎。阿晏路过时,正巧瞧见那姑娘满脸惶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走上前去,故作严肃地对他们说道:“这位姑娘面色苍白无血色,气息急促短浅,怕是已染了时疫,只是尚未发作罢了。”
当时那几人脸色顿时大变,他们在宫里当差,自是知道现下的时疫有多严重,哪还敢多留片刻,连忙仓皇而逃。
未曾料,自己随口编造的谎言竟会一语成谶。没过几日,歌舞坊便因有人染了时疫而停业休养。那几人得知消息后,更是后怕不已,心中对阿晏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
后来,他们似又从守山门的侍卫那儿听闻,这位晏公子曾在紫金宫与小月顶皆可自由出入。紫金宫乃是轩辕王参政议政的处所,小月顶是老轩辕王的居所,更是连当年的辛侯都不能随意踏足之地,能在这两处来去自如的人……他们坚信,身份必定非同寻常。
岁岁微蹙起眉打量着眼前的人,她心里着实困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阿晏是如何与这几个粗犷的大汉联系到一起的。
阿晏笑笑,一手负于身后,语气温和地介绍道,“这是舍妹岁岁。”
大汉闻言,又连忙转身对岁岁作揖,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竟是令妹,先前多有得罪,望姑娘见谅,莫要与我等粗人计较。”
岁岁却不依不饶,纤纤玉指轻轻往身后一指,故作娇弱地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我这灵宠……性子古怪,脾气暴躁,平日里我也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的。今日大叔您惹得他心中不悦,若不能让他消了这口恶气,我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生……”
络腮胡大汉不由得瞥了眼阿晏,可阿晏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岁岁,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妹妹言语荒诞,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纵容之意。
半晌,阿晏看似有些为难,无奈地说,“小妹偏爱这灵宠,平日里谁都说不得碰不得,就连我有时都要敬他三分。今日他在这吃了你的亏,不论是小妹还是这白狮,自是心有不甘的。”
大汉叹了口气。分明是他先被姑娘淋了一桶污水,又结结实实地挨了这灵宠一鞭,而他不过是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即便后来与这姑娘过了几招,也是人姑娘占了上风,自己半点便宜都没占到。
如今倒好,不仅要向一个小姑娘低头,还得向一只灵宠赔罪……他心中无奈,却又不敢发作,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那……岁岁姑娘觉得,该如何才能让您的灵宠消气?”
岁岁思索片刻,她本有不下十种方式捉弄他,可这人也不过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才服软,若是提的要求太过分,怕哥哥的面上也不好看。
她微微一笑,认真地说道:“我也不与你为难,但行个大礼、道个歉,这要求总不过分吧?”
大汉的目光转向蹲坐在一旁的白狮,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走到白狮跟前,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恭敬地说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灵兽大人,望您莫与我一般见识。”
他的身子弯得很低,姿态也放得极低,与方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白泽抬了抬前肢,金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阿晏依旧面带和煦的笑容,语气轻松地问道:“如今宫里因着时疫的事正忙得焦头烂额,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几位大哥怎不在宫里忙乎,倒有这闲情雅致来这乡下地方喝酒?”
他问得漫不经心,仿佛真的只是友人重逢,随意又热络地寒暄着,可他背在身后的手,却已悄无声息地化作了利爪,五指如剑,泛着森冷的寒光,随时可能刺向眼前人的心口。
“别提了。”领头的那位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时疫扩散得厉害,连轵邑城现下都给封了,只进不出。先前让涂山氏送来的那批药材不够用了,这才派了我们弟兄几个赶去青丘再押运一批药材回去。”
阿晏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唇角微扬,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那双眼眸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冷冽如霜,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审视着他话中的真伪。
男子又说,“我们兄弟几个不眠不休地赶了两天的路,正好在这落个脚。想着喝碗热汤,来几口烈酒提提神,这不…偏不巧与令妹又发生了点小误会。真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