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自然是听不到朱祁镇的心声的,有沐昂这个屡次征讨麓川的将领在,几人很快便定下了征讨麓川的日期,一入十二月,大军便正式进攻麓川。
麓川一带多瘴气,春夏时最盛,只有入冬之后,瘴气才不会四处横行,为了防止士兵的攻击力因为瘴气而大幅度降低,大军必须速战速决。
是以征讨麓川的主要将领都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征伐麓川。
主会人是身为兵部尚书的王骥,朱予焕则是坐在上首做最终决策,如蒋贵和副将李安以及其余人依次发言,分别汇报士兵的训练情况、后勤补给是否齐备、器械准备妥当等,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刚刚从滇南回来的沐昂。
“冬日里气候于我军有利,况且这次兵力充沛,更应该抓紧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剿灭麓川,永绝后患。”
沐昂见王骥筹划进攻麓川时振奋的模样,下意识小心翼翼地看向上首的朱予焕。
先前他力战麓川,一直尽心尽力,手下张荣驰攻芒部兵败,沐昂因相隔过远,未能及时救援,大军回师后,朝廷便传来消息,将他贬职二级,从总兵官降为都督同知。
这下沐昂算是老实了,他本就没有爵位,不过是暂代兄长的职务,结果这官职越干越低,沐昂倒情愿什么都不做,总不会再贬下去吧?
按照王骥所说,如今他们是便宜行事,并非完全听从朝廷的话,但有顺德长公主随行,王骥等人总要参考这位的意见。
而沐昂在滇南接待脱脱孛罗的时候,脱脱孛罗就已经代表顺德长公主询问起边境的情况,虽然没有责怪之语,但话里话外无非是在询问沐昂为何在边境一事上处理得如此拖拉。
沐昂立刻多了个心眼,这位顺德长公主不是个好糊弄的,分明是借着脱脱孛罗的口警告他,待他回到昆明行事一定要愈发小心谨慎。
朱予焕自然也察觉到了沐昂的目光,笑着说道:“王尚书和蒋将军虽身经百战,但不比沐同知对云南和麓川的了解。况且当日沐同知上书陛下兵分三路,想必是早就有所决断,今日商讨战略,理应由沐同知先来。”
沐昂本以为顺德长公主要问询的第一件事是自己为何迟迟未能回到昆明,一时间愣在原地,好不容易才回过神,赶紧说明自己的主张。
早在上一任黔国公沐晟率军征讨麓川的时候,沐昂便已经随军出征,对于地形、气候、敌人的了解都称得上透彻,要比张辅的分析更加深刻。
暗自定了定心神,沐昂走到营帐中央的舆图边上,指着上面的路线道:“麓川劫掠边境数次,算是小有所得,这才猖狂至此。但骄兵必败,更何况麓川之地狭小,地势险峻,可供麓川军队驻扎的地方寥寥无几。而我军兵力充沛,兵分三路,主力沿潞江南下、正面强攻,一路自东攻击麓川腹地,乱其阵脚。思任法见若见军队不敌,必然会逃跑。
朱予焕见他来了精神,十分捧场地问道:“以沐同知的经验,思氏会从何处逃跑呢?”
“麓川所据之处地势险要,能够便于迅速撤退的地方不多,依臣短见,高黎贡山最有可能!”沐昂嘴上不打包票,但神情却十分坚定,道:“剩下的一路自西阻断麓川南撤逃跑的路线,最后时机一到,三面合围,必定能够将麓川一网打尽!”
言谈之间,他已经在舆图上划出了三条路线。
朱予焕微微颔首,道:“沐同知所说有理,思任法同麓川军队对地形地势颇为了解,切断后路的一路兵力需得充沛,否则恐怕他逃跑的速度恐怕比进攻的速度还要快。”
蒋贵听完沐昂的分析,心中已经有了战术,更多了几分底气,缓声道:“殿下放心,大军南下合围麓川,饶是思任法再怎么狡猾奸诈也插翅难飞。”
朱予焕见他信心十足的模样,微微一笑,道:“麓川不过弹丸之地,但此处是西南,麓川要比我们更加了解这片土地,更不用提敌人的诡计多端。思任法此人降而复叛,先前恬不知耻地前往京城封贡,如今又狼子野心侵犯边疆,此等乱臣贼子毫无信誉可言,既然大军合围麓川,那必须将思氏一族屠戮殆尽、龆龀不留,方才能够永绝后患。”
见她言笑晏晏地说出这样狠绝的话,众人先是一愣,又想到远在京城主战的皇帝,不由暗自感慨起来。
不得不说,这姐弟二人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只不过皇帝的锋芒在外,长公主的锋芒在内,有内里的那一层刀锋在,反倒显得皇帝浮于表面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长公主的话在无形之中就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沐昂原本还因为自己的战略规划而趾高气扬,但听到长公主的话,顿时觉得坐立难安,总觉得不能继续留在营帐内了。
顺德长公主这样的人,当时没有训斥自己,还对着他笑呵呵的,看着好像和气,但早已经在刚才的话中“暴露本性”,只怕后面还有大招。
众人都陷入沉默,朱予焕也不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又没说要给麓川亡国灭种,只是要把思氏一家子杀光,以此来杀鸡儆猴而已,毕竟思任法就是从他的父亲和兄长手中接过了骚扰大明的担子,要是再来个赵氏孤儿外国版,只会重复上演麓川骚扰云南的戏码。
最终还是王骥开口道:“殿下所言极是,麓川反复无常,又屡次骚扰我大明西南边境,这样的乱臣贼子、卑鄙小人,若不枭首示众,难以震慑边境等弹丸小国。”
朱予焕轻轻点头,面上满是赞同的表情,道:“既然如此,就更要提防缅甸等国,以防他们联合欺瞒,不能斩草除根。”
在一旁的李安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殿下,缅甸等国远弱于大明,怎敢轻易插手两国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