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帘听到她问起这件事,赶忙解释道:“不过是写几句打油诗罢了,称不上诗社的,也常常聊些家中的事情……”
朱予焕笑道:“我在太平茶坊办的也是这些,一群书生做的不还是一样的事情?怎么不算?”
李翠帘被她几句话说得心花怒放,但面上极力忍着,小声道:“殿下说的是。”
难怪先前丈夫说能够有个如长公主一般的女儿必定是幸事,能力出众不说,光是这份豁达眼界便与寻常人截然不同,令人望尘莫及。
“先前你们在信中和我提起梭子的事情,不也是女工们平日里歇工后闲聊想出来的吗?这是好事。”朱予焕说罢又问道:“对了,你们说得那个梭子我还不怎么明白,这次带图纸来了吗?让我瞧瞧。”
沈光慈更是在乌程等地专注于纺织建厂,如今已经开了四五家厂子,几乎能够承担江南地区的大部分丝织产业。
尤其是女工着眼于技艺改进,将原本有些粗糙简单的机器进一步改造,加上了能够自动滑行的梭子,不仅织布的速度更快,与先前相比也能够迅速完成更加复杂的图案。
“不仅图纸带来了,东西也带来了。”沈廷礼急忙将东西送上,道:“殿下瞧瞧。”
先前沈光慈给朱予焕来信的时候确实提过织机的事情,朱予焕原本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亲眼看到实物和图纸,朱予焕大彻大悟,原来先前他们说的加快织布速度的梭子是“飞梭”。
沈光慈还没说话,却见朱予焕抬手一拍额头,一副懊恼的模样,道:“我怎么想不到呢……”
东西没到眼前,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沈光慈见状急忙安慰道:“殿下精修文武,这样的小事自然有失了解……她们还是见过殿下那个乐盒的图纸之后想出来的,这都是殿下的功劳。”
朱予焕摇摇头,不免有些感慨,道:“果然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交给擅长的人才是,这多出来的图纸我一并带回去,交给务农寺的人去看看。”
之后她还想把这些东西都带到云南去,自然要多加研究。
“是。”
待到回到住处,怀恩见朱予焕还有些懊恼的样子,宽慰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世上岂有全知全能之人?殿下何必为这样的小事而懊恼。”
坐在桌边的朱予焕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然知道,就是有些遗憾,要是我能再早点就好了……”
“万事万物自有发展之道,犹如耕种一般,一年四季,春种秋收,殿下便是田间农人,能锄草浇田,却不能更改春种秋收的天然法规。”怀恩接着说道:“殿下甘做农人、济弱扶倾,何必自苦。”
朱予焕一手托腮,盯着怀恩看了许久,笑嘻嘻地说道:“怀恩啊怀恩,真该把这个真人的称号给了你才对,我都自愧弗如咯。”
怀恩被她这么一臊,羞赧低头道:“不过是跟在殿下身边明白了些道理,奴婢哪里比得上殿下?”
朱予焕只是笑而不语。
去过朝天宫后,朱予焕正式踏上了返回北直隶的路,一路上官员接待落脚等,顺便巡视民情等,待到回京已经是四月底了。
因着这次朱予焕走得时间长,回京又仅有朱予焕一人,朱祁镇特意下旨,让朱予焕回宫梳洗更衣,直接参加接风宴。
得到消息的朱予焕也不拖延,乖乖地回了宫。
韩桂兰得了消息,一早便在宫门处守着,总算看到了朱予焕的身影,见她肤色如铜,人也看着瘦了不少,不由眼眶一酸,盈盈拜道:“桂兰拜见殿下。”
朱予焕笑着让她起身,问道:“怎么在外面等着?”
“其他人都忙着给殿下准备热水和衣裳,桂兰这才到宫门处接引殿下。”
朱予焕同她一起进去,先是吩咐怀恩回去好好休息,这才在韩桂兰的服侍下洗漱,顺便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桐桐?这丫头一向跑得最快,不该这么不声不响的啊。莫非是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韩桂兰见她三言两语便猜到朱友桐的打算,强忍下笑意,道:“殿下不要说笑了,陛下还等着殿下赴宴呢。”
朱予焕咦了一声,道:“莫非是陛下和桐桐一起准备了什么惊喜?”
这下韩桂兰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朱予焕便将事情猜了个彻彻底底,她赶忙转移话题道:“殿下还不知道吧,皇后人选定的是南直隶出身的钱家小姐,除却皇后,皇爷未曾册立其他妃嫔,孙老娘娘那里也挑选了四五个宫人在皇爷身边做选侍。”
朱予焕自然明白“伺候”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是问道:“那盈盈呢?”
提及周盈盈,韩桂兰有些感慨,道:“周女官到底是有特别之处的,皇爷特意封作美人。”
朱予焕微微挑眉,随后笑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了朱瞻基开的头,朱祁镇自然也不必拘束于所谓的“嫡长子”,只要有长子能够继承皇位便够了,因此给周盈盈一个明确的位份不算什么大事。当然,朱祁镇如此行事,未尝没有和孙太后对着干的想法。
于朱祁镇而言,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只要有人干预,朱祁镇必然会怀疑对方的动机,换成是谁都一样,包括孙太后这个亲生母亲。
“皇后瞧着如何?”
“殿下放心,未来的皇后娘娘一看便是温柔贤淑之人,对老娘娘很是恭敬。”
朱予焕笑着说道:“只要陛下对母后孝顺,其余人哪敢怠慢?”
“殿下说的是。”
朱予焕梳洗了一番,换上早就熏好的衣裳,又将头发重新挽了一遭,这才去拜见胡善祥。
如朱予焕所料,朱友桐、朱祁镇和朱祁钰果然都在,朱友桐和朱祁钰见朱予焕来了,纷纷起身相迎,朱祁镇则是端坐在胡善祥身侧。
胡善祥见女儿大步入内,怎么看都觉得她身形比以往消瘦许多,只看一眼便知道她吃了不少苦头。
若非朱祁镇就在旁边,胡善祥只怕已经要将朱予焕揽在怀里,好好关切一番。
不等朱予焕行礼,朱祁镇已经开口道:“大姐姐凯旋归来,今日接风又是家宴,不必多礼。”
见他如此“大方”,朱予焕也不反驳,笑着应声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