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她问：
“你答应和我重新在一起了吗？”
“没有。”沈清宵说。
他眸光淡淡，看不出情绪，一本正经地说着无赖之言。
姬容：“……”
姬容秀眉轻挑，“那你还抱着我亲？还亲了那么久？”
“那是你欠我的。收回来而已。”他说。
“你不是说两不相欠？”
沈清宵眼中似有细碎的流光，睫毛颤动，伴随着是无止境的锥心之痛。
他抚摸着姬容脑后的头发，动作温柔缱绻。
他说，“如此便两不相欠了。”
可是他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其中的痴迷不加掩饰，哪里是两不相欠的样子。
姬容有点被气笑了，“耍流氓是吧？”
她头一次见到比她还要无赖的。
“你骗了我的人，骗了我的身子。我讨些利息罢了。况且最开始，不是你强吻我吗？”沈清宵说。
“你……”
这个姬容真反驳不了。
人家说的是事实。
开始确实是她强迫人家。
“可你后来不也很投入吗？”姬容喃喃。
沈清宵深深望着她。
“阿容，为什么连一句喜欢，都不愿好好跟我说？”
沈清宵话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
“我愿意的。沈清宵，真的我喜欢你。”姬容连忙道。
沈清宵说，“那苏植又是怎么回事？玄朔说的那个旧情人又是谁？你同殷玄礼又是什么关系？你之前对我冷眼相待，厌恶我烦我，那般作践我，如今为何又变得这么快？说讨厌就讨厌，说喜欢就喜欢？姬容，你叫我如何信你？”
“苏植的事我可以解释……”
“够了姬容，你想说是误会是吗？可若是真的在意我，又怎么会把一个容易让我误会的人带在身边，还让他服侍你？”
姬容：“……”
什么服侍？什么时候服侍了？
可沈清宵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许是知道让她说话，他必然是说不过她的。
“姬容，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不光是看他说什么，还要看他怎么做。”
沈清宵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一派清举端方之气，像极了教训学生的夫子。
“而你，显然没做到你说的喜欢。”他说。
“所以我不接受。”
姬容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沈清宵说得没错。
理亏的是她。
做得不好的是她。
她不想反驳。
确实。沈清宵为她做了许多。
而她，却一直在伤害他。
“沈清宵，那你……还喜欢我吗？”姬容问。
她问得有些迟疑。
沈清宵把她的脸捧起来与她对视，目光灼灼望进她的双眼。
“你自己感受。”他说。
他有些生气。
连这种事都要问。
他的爱这么拿不出手吗？让她这么不确定？
他才不要跟她说什么“爱你之心如旧”之类的话，他才不要给她机会再羞辱他。
“我知道的沈清宵，我知道。”姬容说。
“可是哪怕我那么伤害你，你也还喜欢我吗？”她问。
“姬容，不让我放弃的是你。”沈清宵说。
“我？”姬容诧异。
她除了这次，哪次说人话了？
“自己想。”沈清宵显然还在赌气。
姬容：“……”
是她一次次回头，一次次不经意的关心，让他贪恋，让他每次要死去的心再一次为她跳动。
是她不够狠，不够决绝，一边伤害，一边又要关心。
是她楚楚可怜，孤苦无依，惹他怜爱回顾。
是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让他心悦臣服。
是她心硬如铁，坏得彻底，却让他心甘情愿折腰伏地。
总之挑起一切的都是她。
都是因为她。
姬容不解地望着他，却又陷入那一汪如深海幽寂的眼眸。她在那片幽深的冷寂中，看到了自己。
她仿佛要沉下去，又却不想挣扎。
他手无意间触碰到她的颈侧，他咬过的地方。
已经结痂。
他轻轻摩挲着那里，惹得姬容一阵颤栗。
“还疼吗？”他问。
“今天才开始疼。”姬容说。
疼得有些迟。
但痛意不减半分。
“很疼。”姬容说。
“活该。”沈清宵虽嘴上这么说着，手中还是拿出药为她涂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姬容顿觉舒适。
迟钝的痛意和结痂的痒意仿佛一扫而空。
“也不知道涂药。”他眼神中带着责备，责备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沈清宵，我好喜欢你。”姬容突然踮脚抱着沈清宵的脖颈不撒手。
她在他颈侧轻轻蹭着，动作亲昵，眼神中是溢于言表的依恋。
喜欢他嘴上埋怨她，手里还在为她做事。
喜欢他无微不至地关怀她，照顾她每一个甚至连自己都忽略的细节。
喜欢他哪怕说不再见她，却依旧为她心软。
喜欢他被骗欺负了还要眼巴巴贴上来。
喜欢他当时红着眼说恨她的样子。
……
太多了，姬容数不清。
迟来的钝痛，同时并发而来的是喜欢。
江都噬魂大阵中看到他的心疼，炽翎秘境中看他为她受伤的时烦躁和埋怨。多日以来的慌乱和不安，一次次走了又折返的矛盾，都找到了由头——她喜欢他啊。
长久以来压制克制的情感在一瞬之间放开闸门倾泻而出，那汹涌的喜欢让姬容自己都有些难以承受。
她从没想过她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
喜欢到只想将他作为私有，一个人收藏起来。
除了谢不离，他是唯一一个这样无微不至关怀她的人。
他有些像谢不离。
可她只喜欢他。
喜欢到再也不想丢弃，让他天荒地老地陪着自己。
她确实是留恋他对她的好。
其实从虞山开始便已经开始贪恋他的好，只是她不想承认，抑或不放在心上罢了。
“好喜欢，好喜欢……”
沈清宵不明白她这突如其来却又汹涌如潮的疑似爱意的热情从何而来。
也许是他这次说要走，刺激到她了。
他本想着，或许应该给彼此一点时间。凑得太近未必是件好事，整日相看两厌倒不如不见。
所以以退为进，真的管用了吗？
可那法子奏效的前提是她心里真的有他。
所以，她心中真的有他的吗？
沈清宵问，“有多喜欢？”
“喜欢到……快要哭了。”
姬容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她心里有些酸涩，但是不再空了。
似乎，填满了。
饱胀的酸涩感。
她知道，这叫满足。
在母亲把她丢下后折回来时，感受相同。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得到想要的之后的满足感。
没有比这更快乐的感受。
沈清宵听出了姬容语气中的颤音，连忙推开她查看，却看到美人带泪，半落不落。
本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宛如露珠凝聚在素白的花瓣上之上，晶莹剔透，带着几分无助与脆弱，让人不由得想要怜惜。
她轻咬着唇，身子微微颤抖。
片刻，一滴晶莹的泪水自她眼角溢出，沿着那如玉细腻的脸颊缓缓滑落，却似滴落到沈清宵的心上。
她湿漉漉的眼睛认真地仰头望着他，若照水之姣花，芙蓉带露。
沈清宵喉结滚动，心狠狠跳了两下。
“别……别以为这样我就松口。”
沈清宵声音低哑，别过眼不敢再看。
“那要怎么做，你才愿意重新与我在一起？”姬容问。
沈清宵温柔地帮她擦着未干的泪痕。
他正色说，“姬容，我要诚意。”
“你不可以这么随便对待我。”
“不可以说喜欢就喜欢，说腻了就抛弃我。”
“我不是你的男宠玩物。”
“我要做你的夫君。”
“我要做唯一有资格陪在你身边的人。”
“我要天长地久，不离不弃。”
“如果你愿意。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拿出你的诚意来。”
他深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轻易得到，才会不珍惜。
他这次，不会让她轻易得到了。
让她知道得知不易，才不会再轻易将他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