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镜花水月原非真
江式月遍体鳞伤的回来,草药被她捧在雪堆中完好带回,“我不知如何摘下它才能保持药效,便连它的根一并挖来,用灵力护着雪不让它融化,您快看看有没有问题”,她目光带着期待看向医师,后者连连点头,眼中有欲言又止,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倒是苏荷面色红润了许多,江式月心中安定几分,苏荷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愧疚,式月她真的很好,她目光有些回避,“式月,谢谢你”,江式月扯出一抹微笑,“只要能医治好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好生休息,我去看看泽阳”,她眼中都染着笑意,苏荷慌乱点点头,她想式月应当很喜欢伊祁泽阳吧,可那人仅仅是因为天赋,她恍然感觉有些悲哀。
苏荷恍然觉得自己或许并不喜欢伊祁泽阳,她喜欢的或许只是众星捧月的生活,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后悔冲动之下做的事情,于是,她决定往后再不与伊祁泽阳有任何牵扯,便刻意疏远着他,他倒也没有什么在意的,正忙着安排与江式月的婚礼,苏荷忍了好多天,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江式月,实在忍不住委婉的劝慰她,“式月,婚姻乃人生大事,你可要考虑好,伊祁泽阳他也许并非良配,那样的地位不可能只会有一人”,江式月心下明了,神色怅然地看向她,“我总觉得他好似雾中花,既抓不住又看不清,可不知为何他总带给我一些亲切感”,她不明白这是否是爱,因此对于伊祁泽阳的求娶她仍摇摆不定。
可终究是世事弄人,聘礼如期送入帝望山,如姬的目光落在箱子上,面色有些深沉,“你当真要嫁给伊祁氏?”江式月久久沉默着,她屡次问自己,内心既没有坚定选择的果断,又没有明确拒绝的理由,“我从不愿干涉你们的选择,但我只说一句问你的内心”,如姬说完便转身离开,江式月的目光跟着她的背影突然落在一枚青色的玉佩上,脑海中忽然涌现出熟悉的记忆,她见过这个东西,“这是从哪里来的?”她拉住前来送礼的神将。
“这好似是伊祁王的东西”,神将有些惶恐的回答,江式月疑惑,为何她小时候会见过伊祁王的玉佩,她脑海中并无这个人,“这物件可是独一份的?”江式月神情严肃,神将挠挠头,这时年长的队长前来,“这东西虽不是独一无二,可伊祁王愿将它给姑娘便是重视姑娘”,有什么念头快如闪电,她如何都无法抓住,“什么地方还有这个东西?”江式月语气染上紧张,叫那队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为何她会对小小的玉佩如此感兴趣,相较于其他的宝物,它显得微不足道,“这个好似老王送给王上及其弟弟与妹妹,不过他们如今都死了,玉佩便也不知所踪”,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脑海中不时闪过女子模糊的身影,她的头剧烈疼痛起来,“伊祁王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她捂着头眼神中泛着血丝,神将想起伊祁山的禁地,思索了许久,“好似叫什么伊祁漓卿,不过早就死了”,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只是想不起那个人的样貌与身份,她捂着头慌忙朝如姬的住所跑去。
苏荷担心的跟了上去,如姬对于两人的到来很是意外,“上神,我到底是谁?到底来自何处?”江式月眼神死死盯着她,好似非得问个答案,如姬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无奈的叹息着,“看来一切当真冥冥中有定数”,她目光和蔼又悲伤的看向她,“去落漈吧,那里有你想找的答案”,江式月朝她弯弯腰,转身慌不择路的离开,如姬目露担忧,“母亲,你放心我跟式月去,定会护她无虞”,苏荷说完追着她的方向而去。
伊祁泽阳来到江式月的住处,却不见她的踪迹,只有那些绑着红绸的礼箱在夕阳下无比落寞,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起阵阵不安,莫不是苏荷在其中搞鬼,那个女人满嘴谎言,明明嘴上说着爱他,可这几日却避他如蛇蝎,虽她天赋有些不足,可那身段还是让人垂涎的,“大王子,你怎么来了?”神将仍双手捧着礼册,伊祁泽阳目光变得不悦,“她没收?”神将小心翼翼弯着腰,“回大王子的话,姑娘只拿走王上的那枚玉佩,去寻如姬上神,我等想着待她回来交付于她,可到现在仍未归”,伊祁泽阳眉头紧皱,到底是谁将父亲的东西放入聘礼中,这枚玉佩伊祁漓卿也有,难保她小时候不曾见过,“快去查她去了何处,我要知道她的动向”,他声音中带着寒意,神将不由打着寒颤,抱着礼册便快步离去。
伊祁泽阳越想越觉得困惑,这件事情母亲是乐见其成的,到底是谁意图阻拦他,若叫她知晓自己是太极上神与伊祁漓卿的孩子,那么这件事怕是要泡汤,若非当初她觉醒了灵力,或许从没有人会怀疑当初那个灵力低微的孩子,在她之前,这世间只有太极上神兼具五灵,说起来江式月算是他的表妹,他们伊祁氏只能通过与上古神族联姻改善血脉,毋庸置疑江式月是天赋最高的,“回禀大王子,飞鸽带回信,说两位姑娘往南边落漈的方向去了”,那里曾是太极上神战斗的地方,若是如姬上神的指点,怕是与她的身世有关,绝对不能让她知晓真相,“问南海之神借些海兽,定然不能让她们到达落漈”。
西南海岸化作一道金线,余辉落在海面好似无数颗钻石在跳跃,浅粉、橙红、靛青的色彩随意交织画成壮丽的画卷,赶路之人却无暇顾及,两只大鸟追着光芒朝降低之处飞去,忽然海水翻涌出无数巨大的漩涡,海兽在水下翻腾,尾巴扫过水面,卷起千层巨浪,它们飞跃起来,如山峰般的利齿朝大鸟啃去,江式月拍拍它的背,示意大鸟再飞的高些,灵力如同密集的箭,使得两人寸步难行,“这些海兽为何毫无缘由的攻击我们”,苏荷后退几步筑起防御,强势的攻击打的她后退数米,“许是西海的守护者,我们绕开它们”,江式月朝左侧飞去,可这里的兽族数不胜数,她飞了许久都不见边际,苏荷紧随其后,看了看将要落下的太阳,心中有些担忧,夜晚的落漈危险重重,可现在若劝江式月回去她定然不依,“式月,我来挡着它们,你找机会突围出去”,江式月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感激,她长这么大,苏荷是她最为亲近的人。
灵力在海面落下,兽族的咆哮更加震天,海浪翻涌着如怒龙吞噬着天边的光芒,苏荷的身躯在那一众之间显得如此弱小,江式月回头瞧她,哀伤与感动涌上心头,遂即坚定收回目光,快速朝那变得深蓝之处飞去,急流以海水为崖岸,底下是巨大的漩涡,水流落入其中不知深浅,江式月站在上方瞧着那黑黢黢的地方,不知该如何下去,伊祁泽阳乘着飞兽从远处飞来,他抓住江式月的胳膊,“你来此地做什么?”
江式月眉头微皱,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我有我的事情你做,你不用管我”,伊祁泽阳对于她的刻意隐瞒明显不悦,手掌不由得缩紧,“我担心来寻你,你为何刻意隐瞒”,江式月推了推他,“你抓疼我了”,伊祁泽阳将她抓的更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跟我回去”,江式月拼命挣扎着,“我不回去,我说了我有我的事情”,推搡之间,江式月手中抓着的玉佩好巧不巧掉入漩涡中,海水中央忽然升腾起一座岛屿,江式月怔愣住,这就是她记忆里生活过的地方,用灵力将伊祁泽阳击退,便飞身奔向岛屿,记忆中的一切事物变得愈发清晰,连那女子的面容也如同刻在她脑中,眼泪不由自主滑落,痛苦在心头不断放大。
双足踏入岛屿,心中有种亲切的感觉,夜风吹的树梢沙沙作响,她循着记忆朝中央的屋舍走去,门前种植的草药与花树已经破败,烂在枝头,房门早已被海水泡的腐烂,四处充斥着潮湿的气味,她踏进屋中,伊祁泽阳带着人站在屋前,他的脸色比天色还黑,“江式月,你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我是为你好你听不见吗?”伊祁泽阳快步踏入屋内,床榻上的半边兽骨散发出莹莹白光,江式月的手指轻轻放在上面,生命中缺失的那段记忆终于找回来了,她的父亲前去罗酆山战斗,母亲便带着她生活在此处,不曾想有坏人找上门,于是他们趁母亲离开之际带走了她,之后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母亲的一半尸骨为何又在此处。
她缓慢的转身,眼神冰冷的看向伊祁泽阳,“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后者黑沉着脸不说话,“我母亲是不是伊祁氏杀死的?”江式月冷沉的问道,伊祁泽阳冷笑着,“她追去伊祁山杀了那么多氏族,后来竟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这样的人不该被杀吗?不过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江式月眼中染上恨意,“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伊祁泽阳语气缓和下来,“式月,这不是我的错,上辈子的事情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既然相爱,身份什么的重要吗?”江式月低着头眼泪都笑得溢出来,“我总找不到拒绝你的理由,如今我找到了,不管我们的母亲在你们眼中是善是恶,但在我看来你们便是我的仇人”,若非他们将她抓走,母亲又为何涉险去救她,是否她便不会死,“所以我会杀了你们”,她抬起头眼神凶恶的看向他。
“你可真是不可理喻,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们便再无什么好说的”,伊祁泽阳一甩袖袍转身离去,江式月将母亲的尸骨用衣袍包起来,又环视屋内几圈,缓步走出屋外,此时满月高悬夜空,那枚丢落的玉佩躺在腐烂的草堆中熠熠生辉,江式月弯腰将她拾起,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江式月远远便瞧见月光下海兽在翻腾,月光落在它们崎岖的皮肤上都好似粗糙了几分,巨大的爆炸声和水柱如同震天雷鸣,她焦急的寻着苏荷的身影,却只有四处密密麻麻的海兽,伊祁泽阳站在月光下冷漠的瞧着她慌乱的身影,原来苏荷在她心中比他还重要,“你该要好好找找,兴许她早已葬生于兽腹”,江式月的心咯噔一跳,苏荷不能出事,否则她会愧疚一生。
江式月在海面四处呼唤着苏荷的名字,海兽愤怒的朝她吼叫,好似驱赶她离开它们的领地,月光照进海面上看起来冷森森的,白色的浪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江式月声音变得沙哑,凉风吹着她的衣衫哗哗作响,她跪在坐骑上掩面无声落泪,为什么她所珍视的人都在离她而去,海兽们的情绪忽而变得安静,微弱的声音传来,江式月忽然止住哭声,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忽然,她面上露出喜悦,是苏荷的声音,她让坐骑轻轻朝声音来源处飞去,海兽伏在水面好似睡着了,飞鸟带着她小心的穿梭于兽群之间,终于在一具死去的海兽身上寻到奄奄一息的苏荷。
她面上毫无血色,气息奄奄,江式月一把捞起她,手指颤抖的触碰她的脸颊,苏荷费力睁开双目,嘴唇微不可闻的动了动,江式月凑近些,“式月,对不起,我曾经嫉妒你,便与他发生肌肤之亲想将他从你身边夺走,我错了,但是你不要嫁给他,他那个不值得”,苏荷话语说的断断续续,江式月泪水涟涟的点头,“我答应你,我不嫁他,你先不要说话,我带你回去,上神定然有办法救你”,苏荷摇头的幅度很小,“式月,帮我给上神带些话,感谢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感谢她让我成为她的女儿”,江式月焦急拍着坐骑的背,让它再飞快一些,“帝望山快到了,你等等自己与她说”,苏荷眼神开始变得散涣,“式月,你必须帮我,我的神魂快散了,你不要觉得愧疚,是我自己愿意跟你来,是我选择对抗这些海兽,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上神”,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妒忌她,身边有个厉害的朋友,这是件很棒的事情,好在她也没有酿成多大的错,苏荷心满意足的笑了,江式月将她抱在怀中,痛哭着大喊着,“苏荷,我欠你的该拿什么还,你能不能给我机会”,可再无人回答她。
苏荷葬礼过后,江式月将自己整整禁锢月余之久,好似她的灵魂也随她消散,如姬将她的房门打开,她靠床坐下,身旁放着苏荷的剑与那枚玉佩,“你不能这么下去,既然觉得有愧便替她完成她的夙愿”,江式月目光迷茫的看向她,苏荷的愿望是什么?她想应当是成为最厉害,最闪闪发光的那个人,江式月低下头,“上神,我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如姬目光悠远的叹口气,“天谶族人用他们的孩子偷偷将你从伊祁氏手中换了出来,但你母亲不知,便独自打上伊祁山,从此便不再见她踪迹,你的父亲战后虚弱回到岛上时又中了埋伏,自此神魂便不知去向,兴许是保卫了罗酆山”,那一代是极其悲戚的,江式月眼中再无泪水落下,只剩无比的坚定,她往后会带着所有人的期望而活,至于伊祁她与他们必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