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晨间,阿梨正在玫瑰花田里漫步,突然接到弟媳妇白瑾玥的来电,原来是想邀请她中午去家里吃饭。
霍韫年不去,自从谢家外婆离世后,他对小舅子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从不上温洛逍与白瑾玥的小家去吃饭,两个大点的孩子也不去,阿梨总还是会带着霍洛游去的。
温洛逍不在家,他经常不在家,基本都待在公司里,白瑾玥平日里也忙于工作,温书言多由保姆照顾着。
阿梨没想到白瑾玥不在,倒是宋秋离在。
“霍夫人,坐下吧,忘记告诉你了,我与瑾玥她母亲是嫡亲的堂姊妹,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便请她帮我约你了。”
阿梨眼中闪过不悦,宋秋离连忙解释道:“她原本是不肯的,是我求了她许久,她才帮我的,你别怪她。若是直接约你出来,被韫年知道了,恐会出事,无奈之下,我才想了这个法子的。”
阿梨坐到了宋秋离的对面,冷冷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小宁当年坠海的具体位置。”
阿梨直接拒绝,“不行,我不会告诉你的。”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恨他嘛?我没想打扰你与韫年的平静生活,我只想将他入土为安。”
阿梨站了起来,怒目圆睁,“从你出现开始,你就已经打扰了我们的生活,我不会说的。”
阿梨拎起包转身就要离开,可还没有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宋秋离的声音——“当初霍梓庭与沈昭月生下沈慕宁,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霍梓愿,但是她选择了隐瞒,她谁都没告诉。”
阿梨诧异回头,不敢置信道:“她知道?为什么?”
宋秋离难掩疲倦之色,“坐下吧,我们可以慢慢说。”
阿梨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如果宋秋离所言不虚,那么严格意义上来说,霍梓愿也算是间接害死陆梨致的帮凶,霍韫年要是知道,会疯了的。
“陆家和白家到沈家闹过,昭月的姐姐沈昭翎失去了她第二个孩子,你知道这件事情嘛?”
阿梨冷漠地点了点头。
“我是六个人中成家最早的,大一下的那个暑假,宋家出事,濒临破产,宋家家主,也就是我父亲,跳楼身亡,为了帮我哥哥度过危机,我把自己卖了换钱,我跟着我丈夫去了F国。”
“我基本都待在国外,等我发现霍梓庭婚后还在与沈昭月纠缠不清的时候,沈慕宁已经出生了,最初我选择了隐瞒,因为我害怕陆家会直接除了昭月。”
“呵呵,你当时要是说出来了,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宋秋离没有在意阿梨话中的讽刺,继续说道:“我想带昭月与小宁离开,但是她不愿意,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来离开之前,我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梓愿。”
那日沈昭月被宋秋离狠狠扇了几巴掌,但还是没有被扇醒,仍然相信霍梓庭说离婚会娶她的谎话,后者被气到胃疼,让保镖上去直接绑人,结果却被前者举刀刺中要部。
宋秋离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也是被挚友伤透了心,不愿再管,离开前同霍梓愿说了这件事情,也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她被丈夫关在了家里,直至陆梨致出事。
那个时候,因为厌倦家族内部纷争,萧容肆已经带着妻子白岁莹与儿子在m国隐居起来,只有几个挚友知道两人的藏身之地。
“那日,黄妈毫无防备,便把人放了进来,我便知道霍梓愿并未将此事告知过其他人。”
阿梨不明白,“为什么阿年的姑姑不说出真相?但凡有一个知道,都会提前设防,那样陆姨的惨剧可能就能避免了。”
宋秋离笑容悲凉,“梓愿是与陆梨致、迟晚笙还有你父母等人玩得好,但是她与我们的关系也不坏的,她和她哥哥十分要好,梓庭与昭月高一就在一起了,有差不多六年的时间,梓愿都是叫昭月'嫂嫂'的。”
“后来我问过梓愿,我才知道,她同她哥哥打了一架,也许是经不过哥哥的苦苦哀求,又或者是因着曾经的情谊,她最终选择了隐瞒,但要求昭月带着孩子离开h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昭月答应了,她的哥哥也答应了。”
宋秋离没有再往下说,阿梨却明白了,霍梓愿很快出国,受困于夫家,痛苦不堪,她以为兄长与沈昭月会信守承诺,但是没有,等反应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梓庭刚出生,萧老家主就给了他二十几座矿山,梓愿出生,他便其中一半分给了妹妹,后来梓愿知道小宁的存在,她要求昭月带着人离开,但也把名下的矿山都给了小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是她的兄长最喜爱的孩子,与她的兄长生得很像,他原本的名字叫霍韫宁,也是她的侄子,她是她哥哥带大的,她很爱她的哥哥,她也许是不喜欢小宁,但也说不上讨厌。”
“那十七年,梓愿对霍韫年的好,远远超过对两个亲儿子的,她原本是可以离婚的,却为了霍韫年选择了不离婚,她肯定是爱的,但更多的却是出于愧疚。如果霍韫年知道这些事情,应该会崩溃吧。”
宋秋离轻声细语,阿梨却只觉其面目可憎,她强行忍住心中的恶心感,“所以你是想拿这件事情威胁我说出沈慕宁的坠海地?”
“是的。”
阿梨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宋秋离耐心地等待答案。
温洛逍家里的墙壁上刚好挂着一幅世界地图,阿梨举起笔,毫不迟疑画出了一条经线与纬线,还写出了精确的经纬度,“这两条线的交界处是一个小岛,上面就一棵树,以它为中心,圆圈搜索。”
“十五年了,还记得如此清晰嘛?”
“枪响,阿宁倒下的时候,我看见那棵树上的果子也掉了下来,然后我就被打断了小腿,就是想不记清楚也实在难。”
阿梨语气平静,目光一直落在地图上的十字交汇处。
“当初小宁的老师来找过你,但你并没有告诉他,你是在担心,霍韫年知道后会伤害你们的老师,还是害怕,如果他被找到了,会有人将其戮尸呢?”
“阿宁喜欢海,他曾经和我说过,希望能在大海的怀抱里告别人世。”阿梨回头,眼角湿润,“其实我不太明白,已经十五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如果你想找,为什么当初不来?”
“对不起。”宋秋离难掩愧意,“如果我当初就来找你,你告诉我,我去找了,霍韫年将他戮尸,挫骨扬灰,你会无动于衷嘛?你会有多痛苦?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与霍韫年之间有了感情,我才来的。”
“你们真是恶心,”阿梨情绪有点崩溃了,“明明就是为了自己,却还要说些为了别人着想的鬼话。难道霍韫年现在就不会将他戮尸、挫骨扬灰嘛?”
宋秋离缓缓流下两行清泪,“我总是梦见昭月,她说小宁蜷缩着在深海的角落里独自哭泣,她跪着求我,求我带他回家,让他入土为安。”
“你去找,那你有想过,又会牵扯出多少事情嘛?”
“你只需要告诉我地方,其他的都不关你事。如今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了绝症,时日无多,我只是想带我的养子回家,错的从来都不是他,是他的父母,他是什么人,品行如何,难道你不应该最清楚嘛?”
“他是沈昭月的孩子,沈昭月那么坏,她该死,他也该死,她做了那么坏的事,你们为什么要帮她?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蹦出来呢?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那些事情?”
阿梨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宋秋离面目狰狞,冷笑着连说了几句“为什么?”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沈昭翎五个月的孩子会死?”
“为什么我的父亲要死?如果不是因为陆家,宋家不会破产,父亲不死,哥哥不重病,我也不会被迫把自己卖给一个变态,我的爱人也不会死在离奇战场上。”
“你问我为什么要帮沈昭月?因为在我哥哥快死的时候,是霍梓庭和沈昭月他们给了我钱,我才没有失去这世上最后的家人。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宋秋离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掩面而泣。
阿梨呆愣在原地许久,盘根错节的恩怨情仇将她的心缠绕的几乎要窒息了,她不愿再做纠缠,默默离去。
后来阿梨通过调查才知道,宋家是在与陆家的一次商业斗争中不慎落了下风,又加上陆家举报了几件宋家人做过的丑事,一番操作下来,宋氏集团股价大跌,濒临破产,宋家家主不堪重负自杀,少家主又突发重病入院,最后还是宋秋离嫁给了F国卡门家族的家主,才挽救了败局。
站在旁观者角度来看,宋家是因为实力不敌才导致这场惨剧,宋父的死赖不到陆家头上,但是宋秋离的角度,要保持彻底中立的理智清醒,似乎也做不到,毕竟死的是她的父亲,她还亲眼见到了父亲坠地后的惨像。
唉。
阿梨还查到宋秋离曾经的爱人姓迟,高二在一起,大一下分开,年少相识,相恋两年,她远嫁,他战死。
很多事情都是一环套一环,该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