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庭悦府。
上一次亭台楼榭,灯火通明,宾客如云,是在三十年前。
傅老爷子看着困毙的棋盘,长叹口气,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张叔:“宾客都来了。”
傅老爷子未语,显然他问的,不是宾客。
“……傅爷还没到。”张叔见傅老爷子神色阴郁,宽慰道:“凌宇集团业务多,傅爷许是一时绊住了。”
只要是有傅老爷子的场合,傅凌云都要迟到三个小时。
傅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是我当年晚放他爸三个小时,让他妈没救过来,给我记仇示威呢。”
老爷子手段刚硬了一辈子,结果在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那摔了跟头。
不知是觉得无脸再见外人,还是无心再杀回商场。
他草草选了傅嘉林做傅氏接班人。
如今回想来,他好像步步都错了,就像这棋局一样。
张叔双手给傅老爷子递了一杯温茶,惋惜道:“少爷为人做事向来沉稳,您要是知道他已下定决心陪傅爷的母亲殉情,您断不会困着他的。”
外面实在喧闹,傅老爷子揉了揉吵嚷不耐的耳朵:“只希望这臭小子能看在我领他回傅家的份上,善待傅家人……”
张叔知道傅老爷子说的是傅凌云,也捏着把汗:“傅爷没将宴会挪去琅玉阁办,想来今天的宴会,会顺利的。”
傅老爷子放话出去,宴会有南汐没他,也是用心良苦。
可依着傅爷对南汐隐忍多年的感情来看,往后的事,不好说。
大厅里。
傅嘉林端着酒杯,早已酒过三巡。
但今天来的宾客,可不是冲着珍藏酒和傅嘉林来的。
傅嘉林借口去洗手间,喊了傅奕然过来:“去看看你小叔怎么还没来?”
傅奕然倚着门口的墙面,沉重心思都写在脸上:“你和老爷子都管不了的人,我哪知道?”
自从知道父亲可能是南家父母车祸的指使者,还因此导致他不得不娶许晴。
傅奕然言语间,对父亲便多有冒犯。
“你最近怎么回事?要反了天了?”
“怎么回事?”傅奕然扯扯嘴角,笑地自嘲又难看:“你做父亲的心里没数?”
傅嘉林知道这门婚事委屈傅奕然了。
从卫生间出来,甩甩手上的水,语气是为人父的无奈:“许家我也看不上,但老爷子下令了,谁敢说不。”
傅奕然第一反应就是:傅凌云敢。
就像现在,距离宴会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傅凌云就敢晾着这些权贵。
也正是这样,他才在等,等傅凌云不顾老爷子的警告,带南汐来……
傅嘉林有些喝不动了,但傅奕然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也撑不起场面。
他只好给张叔打了电话,客气问道:“张叔,凌云给您来电话了吗?”
张叔开着免提,得到傅老爷子的指示,只回了三个字:“就到了。”
傅嘉林欲言又止:“……”
两个小时前管事就是这么回他的。
但是张叔就代表着傅老爷子。
傅嘉林只好挂了电话,出去找二叔,想着再周旋一阵。
又过了半个小时,傅凌云还是没来。
倒是傅老爷子浅拄着龙头拐杖,庄重威严地走了进来。
已经见冷的场子,霎时间又活跃。
恭贺的人一拥而上。
“傅老,恭喜啊,多年未见,您精气神仍不减当年。”
“恭喜傅老,傅家宗族有傅爷这么优秀的接班人。”
“傅爷如今不止在商界是响当当的人物,厅里那位对傅爷也是赞赏有佳呢,前途不可限量啊。”
“南都这两大龙头企业,一个傅氏,一个凌宇集团,都是傅老您教导有方。”
“……”
傅老爷子将拐杖往右移了几寸,张叔眼疾手快扶住。
名利场的寒暄客套,傅老爷子应对起来,不在话下。
聊资源,聊企业,聊当年,聊后辈……
等傅老爷子身边的人差不多都散了。
江瑶上前,乖巧稳重地问好:“傅爷爷好,好久不见。家父在国外拍卖会上,新得了一根百年参王,托我给您带来。”
说着,她从颜冬手里拿过礼盒,微微颔首,捧到张叔眼前。
傅老爷子眉尾不察地动了动,给了张叔眼神。
张叔接过,傅老爷子笑道:“费心了瑶瑶,等你父亲回来,说一声,我请他喝武夷山大红袍。”
江瑶听傅老爷子肯回请,只觉得这份礼物值了。
觉得她和傅凌云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好,我一定转告家父。”
沈家一位旁支沈宽过来,打量了江瑶一眼,和傅老打听道:“傅老,我听了几句傅爷的传言,真的假的?”
傅老爷子从容一笑:“关于我们这些家族的传言,什么时候少了,你怎么也跟起这风了。”
如今江家两口子移民,唯独剩下女儿江瑶,做起死回生的后路。
许家为了掌上明珠,失了上市机会,苟延残喘。
就剩下沈家,长辈稳重,后辈争气,一份大家业做的风生水起。
“我哪是跟风,我想的……”沈宽又瞥了眼江瑶,看向傅老爷子挤了挤眉:“你能看不透嘛。”
若是傅凌云没结婚,选沈家联姻,不比江瑶好?
傅老爷子没直说,半真半假道:“凌云大了,管不了了。”
眼看着傅老爷子要走,沈宽急了,声音大了些:“怎么就管不了了!今天傅爷要不带傅太太来,我给您信,咱们合计合计。”
“是吗?”
一道凌厉的质问声自身后传来,在场的众人很难忽视。
傅老爷子闻声回过身来,看到人,双腮咬紧了些。
“傅太太不来,您要合计什么?”傅凌云信步上前,身高气场逼人。
在傅老爷子和沈宽中间站定,眸光深沉:“让我这位当事人,先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