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琛墨色的眸子有情绪涌动。
此时，林知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将手机冲男人晃了晃，“科室的电话，我先去忙了。”
她冲着男人摆了摆手，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
翌日，林知星坐飞机离开北城。
为期三天的出差，她和贺言琛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她和林子安通过几次电话，儿子都说：“爸爸很忙，我没有见到他。”
回北城前的最后一晚，林知星迟疑很久，才说：“安安，你是大孩子了，妈妈决定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妈妈你说吧，我一定会保密的！”
小朋友明显没有理解林知星要说什么，以为要说什么小秘密。
“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林知星解释，“安安，奶奶，也就是爸爸的妈妈去世了，爸爸这几天都在忙奶奶的后事，才没有时间接送你。”
“奶奶？”林子安稚嫩的疑问声传来，“哪个奶奶，前几天看见的那个吗？”
“嗯，是的。”
林知星道。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后，林子安又问：“妈妈，去世就是死了的意思，对吗？”
林知星想了想，解释道：“是的，就是离开这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生活的意思，但是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朋友对“死亡”是一知半解的。
林知星用小朋友可以理解的方式告诉他。
“哦……”
小朋友的声音传来，语气明显是似懂非懂。
林知星出差前和贺言琛商量过，两个人都决定不带林子安参加葬礼。
理由有许多。
周巧华的葬礼规模虽然小，还是会有不少人过来。
贺言琛位高权重，林子安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如果过早被人注意到，可能无法像现在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想让林子安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可以随心所欲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
没有不怀好意的人关注到他。
“还有，爸爸刚失去妈妈很难过，你如果见到他，记得给他一个拥抱。”
林知星道。
“好的！”
小朋友的声音欢快而坚定。
他不太知道妈妈让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可他喜欢这个任务。
电话挂断后不久，贺言琛就回家了。
林子安听见楼下的响动，穿着拖鞋从楼梯快速跑下楼。
看见迎面走过来的男人，快步跑了过去。
贺言琛看见儿子过来，下意识弯腰将他抱起来，虽然有些疲惫，还是努力露出笑容。
林子安被抱起来后，两只小胳膊搂住男人的脖颈，在男人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由于过于用力，发出“吧唧”一声。
随后，小脸在男人脸颊蹭了蹭，用奶呼呼都是声音道：“爸爸，我爱你。”
贺言琛没有理解儿子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疑惑地看向儿子。
“妈妈说，奶奶去世了，爸爸心情不好，让我看见爸爸时要给你一个拥抱。”
小朋友奶声奶气转述妈妈的话。
贺言琛听见儿子的话，已经可以想象出林知星说这些话时的语气。
这几天他们没有联系。
他怕自己心情不好，开口时不能很好地控制语气，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女人。
而林知星也一样关心他。
“谢谢你。”贺言琛抱着儿子走了一步，又说，“也谢谢妈妈。”
父子二人一起上楼。
到了二楼，林子安要求自己走。
他脚踩着地，转身对贺言琛挥手，“爸爸，我去睡觉了，明天阿姨送我上幼儿园就可以，我能把自己照顾好，你和妈妈不用担心我。”
小朋友一米多高的身材，脸上满满都是婴儿肥，却学着小大人一样说话。
他也不等贺言琛再说话，说了一句“晚安”，自己就跑回房间。
-
第二天就是周巧华的葬礼。
林知星乘坐最早一个航班赶回北城。
天气预报播报今天北城可能有大到暴雨。
飞机也因为天气原因，比预计晚到北城两个小时。
林知星下飞机后，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打车去了墓园。
她赶到的时候，葬礼应该是已经结束了。
她下车后，拖着行李箱正想往里走。
有人喊她，“知知。”
林知星顺着声音看过去。
贺明煜和他的父母，一行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严肃。
林知星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直接问：“贺言琛还在里面吗？”
“嗯。”殷如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行李箱，“你这是刚赶回来是吗？”
“殷阿姨，我现在来不及解释，我先去找贺言琛了。”
林知星没有空回答殷如云的问题，拖着行李箱就往里走。
贺明煜站在原地，一直望着林知星的背影。
女人应该是刚下飞机，身上是普通的衣服，脸上舟车劳顿的疲惫还未扫尽。
即便如此，她的一举一动，一切和从前好像没什么两样。
贺明煜倏地想起许多年前高中某个学期开学的早晨。
他被殷如云喊了十几次才醒来。
路边卧室窗户，看见林知星穿着再普通不过的t恤和牛仔裤，背的是他淘汰的旧书包。
她看见他时，忍不住说：“贺少爷，你再不下来我就先走了。”
他靠着窗户，满脸无所谓道：“只要我不开口，我家司机可不会送你，要不然你就自己跑着去呗。”
学校离这里有几公里的距离。
跑过去得多久啊？
反正现在过去肯定会迟到，不如等他一会。
那时的他理所当然认为她会服软。
哪知林知星几乎想都没想，转身就往外跑。
当时他在二楼一脸震惊，还没开口喊住她，女孩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好像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儿子，儿子。”
殷如云叫了几次，贺明煜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儿子那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吧。”
贺明煜依旧站在原地，他已经看不见女人的背影，自嘲道：“下次见面，我不会真的要叫她小婶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