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镇上取了封信,现在才回,顺路带你们回去吧。”郑东说话神色如常,可是眼睛却是红红的。
沈晴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郑大哥,你眼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郑东叹口气道:“信上说容娘的儿子快不行了,让我去见最后一面。”
郑东年轻的时候捡了个被人丢弃的女娃回来养着,取名容娘,因怕万一会娶到苛待容娘的妻子,或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一碗水端不平,郑东干脆就没娶妻,打了一辈子光棍。
容娘长大后嫁了个善良能干的男人,随男人去了肃州做生意,因路途遥远,容娘生下儿子后,郑东没去看过,没想到这第一次去见他的外孙,竟然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沈晴一听这消息,当场就流下泪来。
沈昭月想起这个老实善良的邻居大叔这五年来帮过她们不少忙,快撒手人寰的又是个比沈庭安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她也忍不住心疼起来,而且她娘和这位郑大叔似乎……
“郑大叔,不如我跟着你一起去肃州吧,让我去瞧一瞧,万一容娘的孩子还有救呢?”
沈晴虽然也心疼郑东的外孙,但她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女儿:“昭月,北边不是正在打仗吗?你一个弱女子去那边,太危险了。”
“容娘在那儿没危险,我去也一样没危险,而且这几年我也练了些功夫的,不怕。”
周家娘子在旁边听懂了个大概,这时从腰上卸下枚翠绿的玉佩递给沈昭月:“沈大夫,我父母曾救过一个江湖人士,这是他给的玉佩,据说若是碰上匪帮,现出这枚玉佩,多数匪类是不敢招惹的,你若是要北上,这枚玉佩借给你防身,回来时再还我便好。”
这是个十分有用的物件,沈昭月也不推了,收下玉佩道:“谢谢周家娘子。”
沈昭月一行人回去收拾行李,郑东十分不好意思麻烦沈昭月,可是他也想外孙能活下来,再三向沈昭月道谢后,他又赶着牛车走了,寻思去哪儿租或者买辆马车下来。
“昭月,你生了孩子之后,你的血治病解毒的效果就差了很多,要用从前的好几倍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你去肃州,该不会想着用一样的法子吧?”
沈庭安在院子里玩郑东给他打的木头玩具,沈晴跟在沈昭月身后担心地问道。
沈昭月打开柜子,一边拿衣服出来一边道:“如非必要,不会再用血的,娘,我如今医术已经高明了许多,只有病得极重又无药可医我又十分想救的病人,我才会用这个法子救。”
沈晴:“容娘的儿子现在肯定就是无药可医了,不然怎么会叫郑大哥去见最后一面呢?”
“就算要用这个法子,等我们赶到肃州的时候,我也恢复好了,可以再用了呀,为了容娘的儿子,再加上你和郑大叔的姻缘,女儿用出一点点血,还是很值得的。”沈昭月笑道。
“胡说八道……你真是胡说八道……不和你说了。”
沈晴脸红了,也收起自己的衣裳来。
沈昭月怕带着沈庭安一起去会不安全,但沈庭安又闹着一定要跟着娘亲和姥姥,沈昭月只好找人再三问清楚,确认北边打仗的地方离肃州还有好几座城,才安心带着沈庭安一起上路。
日光温暖,春风吹拂,郑东在前头赶车,沈昭月一家坐在车厢里,把帘子都挂了起来,看着外头的田野一派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样子,若是没有郑东眼下的这桩心事,此时倒也是个观赏春色的好时候。
不过沈庭安做为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倒是可以无忧无虑地扒着窗户看外头。
“娘,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春游?”沈庭安仰着圆圆的小脑袋问沈昭月。
沈昭月漂亮的鹿眼弯弯一笑:“也可以算的。”
沈庭安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道:“但这是郑爷爷带我出来的春游,不是娘,娘还得补一次给我。”
“你可真机灵啊!”
沈昭月笑着揉乱了沈庭安的头发,母子俩在车上嬉闹起来,沈晴也看着她们觉得好玩好笑,连心事重重的郑东回头看了一眼,眼里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来之前她们担心会不会遇上打仗,或者趁着战乱打家劫舍的匪徒,没想到这一路上都十分的太平。
直到快到肃州地界时,忽然就在官道上遇到了大批的流民,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缓缓顺着官道往南走。有的流民还会来扒拉沈昭月她们的马车,求她们给口吃的。
沈昭月和沈晴郑东一商量,横竖她们很快就到肃州了,身上有银两可以再买吃的,便把车上的所有干粮都给了出去。
可沈昭月万万没想到,等马车到得肃州城门外时,却看见城门外聚集着乌泱泱一片难民,少说有上万人,在城门外有气无力地交换着。
而肃州城的城门,竟是在大白天紧紧地闭着。
“为什么关着城门不让人进去?”沈昭月下车找人问了起来。
“因为皇上要来了。”被问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回答沈昭月。
皇上……
沈昭月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如今北方有战事,他也许是经过此处去北境督战,并不奇怪,也与她无关。毕竟两人都已经说好相忘于江湖,事情也已经过去五年了。
“为什么皇上要来了,就不让人进城呢?”沈昭月又问。
那老妇人答道:“因为肃州这些狗官,管不了这么多难民,怕被皇上看见城里乱糟糟的,我们本来在城里,是狗官让军士把我们赶了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