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喽
——
客厅内枪声作响。
未命中的子弹撞在玻璃幕墙上弹开,在客厅内乱飞,打穿沙发,带出一簇雪白的天鹅绒。
轻盈的绒毛在空中散开,缓缓飘落,莫离贴地翻滚到厨房,蹲在大理石的料理台后方,迅速地更换弹匣。
枪声暂时平息,安静下来的客厅内响起缓慢而从容的脚步声。
“我说。如果你真是葡萄酒,那么,”
料理台后,对方边走边往弹夹填入子弹,闲聊似地开口,“我觉得你整容前比较好看。”
莫离:“……”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他绷紧的肩膀微松,闭了闭眼,握紧手枪,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大战的时刻会听到这样的评价。
他们以前在同一家职业培养基地,的确对彼此的相貌特征十分了解。
杀手都擅长认人,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来,原主很早就换了一张脸。
至于之前那张脸长什么样,莫离不太清楚。
他没有吭声和回应,侧耳倾听着脚步声,根据声音判断南木的位置远近,随时准备开枪。
皮鞋底踩着长毛地毯靠近,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接近一米范围内的刹那,莫离转身开枪。
他没有细看,盲开。
子弹擦着布料而过,脚步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顶落下的一片阴影。
南木跳上料理台,居高临下地朝下开枪,莫离迅速翻滚躲避,一串子弹打在地板上,但还是有一枚击穿他的左腹。
血液溅出,他疼得肌肉痉挛,额角瞬间滑下一行冷汗,但还是迅速调整了姿势反击。
噼里啪啦一阵响。
子弹在厨房中四处碰撞,打碎一堆厨房用具和精致的瓷碗,莫离的进口咖啡机当场暴毙,残躯和碎片洒落一地。
血液溅在白瓷的盘子碎片上,抹开一片刺眼的红,几番交手,莫离将战场重新拉回客厅,然后打出GG。
手枪被子弹精准地击落,他靠在墙上,单手捂着左腹的枪伤,微蜷着身体轻喘。
血液在腹部扩散开来,染红灰蓝色的睡衣,莫离呼吸微颤,满头的汗水。
他眯起眼睛,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出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额头。
“你赢了。”
他嘲讽地扯了一下唇角,轻笑一声,说不上来是在嘲讽对方还是自己,语气玩味,“不过,我现在是议院的议长,一旦死亡会牵扯出非常麻烦的混乱……你为了复仇,不惜要掀起更大的战争吗?”
“我是个自私的人,莫离。”
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虚按扳机,只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眸和桃花眼,“我会赎罪的。”
——这就是原本属于莫离的剧本。
一个充满负罪感的正义者。
为了这个陷入战争濒临灭亡的世界,他死后为了赎罪,会同意应该进入管理局成为主角,然后在漫长的时间中被塑造成天平需要的模样。
只可惜,事情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闻言,莫离嘴角微动,没再试图靠这种理由说服对方,随即轻呵了一声:
“好吧。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杀了你身边的所有人,即便你活着,也只会感到痛苦。”
“为什么?”
已经奠定胜局的男人充满耐心,视线平和。
听到那些朋友、恩人、老师之类的人时,他反应平淡,只有提到周蓝,他深黑的瞳孔才微微闪动。
客厅的灯光打亮他瞳孔前的薄膜,离得近了,莫离才看出来他带了美瞳。
真够谨慎的。
他勾起唇角笑,像是看不到正前方的枪口一样,语气轻佻:“为什么?你应该猜得到才对。”
“我不知道。”
“你记得当年在基地里,有个女孩一直凑到你身边吗?”
莫离笑容微微收敛。
南木眉头部分的绷带褶皱起来,像是很不解的模样,过了好一阵,莫离感觉伤口失去知觉时,他终于开口:
“白鸽?”
当年基地里缠着他的人很多,南木习惯了被人簇拥,一时间不知道莫离问的是哪位。
但考虑到这个人八成和莫离有关,他很快有了答案。
“是的,她死了。”
“不是我杀的,和我没关系。”南木解释,“她死在任务里,是她自己学艺不精。”
“你说得没错,我杀死的所有人,都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出色,怪不了我。”
莫离耸了下肩膀,一副没所谓的样子。
“强词夺理。”
南木无动于衷,虚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听懂了莫离的意思,但无法理解,只觉得这家伙有时候真的疯得可以。
“就因为我没有帮她,所以你恨我?”
在扳机被扣下之前,莫离听到问话的声音,他抬了抬眼皮,脸色苍白,耳畔嗡嗡直响。
“是啊,你的命和她相比,就是地里的烂泥,没有任何价值。”他说,“所有你去死不就好了?”
“……”
南木默了默,可这又和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关系?他想不通,面无表情地骂莫离“疯子”。
莫离没有反驳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睛等死。
他说的不完全是真话,不过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原主的确是个很疯癫的人。
一开始他很有天赋,受到教官和老师们的关注,但自从南木来到基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这位新学员的身上。
出于嫉妒和不甘,他欺负南木被惩罚后,变得越发偏执。
再后来,白鸽也开始渐渐走向南木身边。
嫉妒使得莫离面目全非,他越来越疯,毕业后过了两年才重回基地,得到白鸽死亡的消息。
那时还是学员的南木身边有了周蓝,有了新的追随者,他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
从来没有去看望过白鸽。
就好像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块破布,那种珍视的东西被人不屑一顾的感觉。
原主无法接受。
——
微烫的枪口靠近额头,莫离闭着眼等死。
“你放水了。”
身前传来男人笃定的声音,“我不明白。”
“哦。”
莫离平淡地应了一声。
那咋了?你想让我加班吗?不可能的。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南木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沉默两秒,还是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