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泡泡笼罩的梦幻之地,伟大航路通向新世界的唯一岛屿,这便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香波地群岛,作为大海上无比重要的分界线,岛上势力纷乱混杂,人人都想在此分到一杯羹,因着各势力的争锋,香波地的发展相较其他岛屿尤为出彩,其表面包装更是以梦幻美好的景点而闻名世界。
但光鲜的背后必定伴随着令人窒息的黑暗,作为玛丽乔亚脚下的岛屿,为了满足世界贵族天龙人的怪异癖好,香波地群岛最为盛行的并非景点旅游,而是在某一时间突然兴起的,明目张胆的奴隶贩卖。
海军高层虽然看不惯这一行径,但无奈这一产业得到了天龙人的承认,作为附属驻扎军力的海军,无法反驳,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发展。
拍卖场中,无论海贼还是平民,只要被当做奴隶抓住,那么等待着的将是永远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自由也将变成无稽之谈的幻想。
在遇见心中的神明之前,卡洛斯一直都是这般想着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那个连油灯都昏暗的底下牢笼,直到那一天到来,温暖的阳光真切的照在了他的身上。
一号区域地底牢笼,铁锈与霉腐的气息在凝滞的空气中交织,无数铁栅栏在幽暗中泛着阴冷的青光,表面凝结着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血迹的暗红痂块,栅栏与栅栏之间仅容一人侧身而过,将整个地下空间分割成蜂巢般的囚笼,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偶尔相撞,发出空洞的“铛啷”声,在满层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昏黄的油灯嵌在石壁的凹槽里,火苗微弱的像是垂死者的喘息,在潮湿的砖墙上投下扭曲的暗影,石壁上渗出冰冷的水珠,顺着长满青苔的砖缝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一个个浑浊的小水洼,偶尔有老鼠窸窸窣窣的窜过,带起铁锈味的尘埃。
昏黄的光线透过栅栏,隐约能看到牢房里蜷缩着的人影,他们或蜷缩在霉烂的草堆上,或背靠潮湿的石壁,眼神空洞的像是被掏空的枯井。
在这地下牢笼中,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动弹,只有偶尔的咳嗽或脖子上的锁链声证明他们还活着,而这群人正是香波地群岛拍卖场抓来的奴隶,不过在价值评判上,毫无价值的他们只能算作下等奴隶,连生存本身都是可耻的负担,根本无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地牢深处,潮湿的黑暗像粘稠的沥青般缓缓流动,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从地牢最深处炸开,女人的尖叫如同钝刀划破皮革,在低矮的拱顶下反复撞击,震得铁栅栏微微颤动,可声音里并没有哀求,只有纯粹的,动物般的痛苦,仿佛她的身体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每一次尖叫的间隙,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像是连哭喊的力气都快耗尽。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女人的哀嚎时高时低,嘶哑的呜咽亦或是新的惨烈,持续了很久很久。
牢房里的人们也有了丝丝反应,可众人不是关心,而是缓慢的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就将身体蜷缩的更紧了些,用肮脏的手指堵住了耳朵,仿佛在责怪着女人打扰他们的休息,角落还有人麻木的翕动嘴唇,像是在默念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终于,在一声几乎撕裂喉咙的尖叫后,一切突然静止,紧接着是一声婴儿的啼哭刺破了寂静,哭声尖锐而稚嫩,带着初生者不讲道理的生机,在死气沉沉的地牢里显的格格不入。
靠近声源的牢笼中,一个老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喉结滚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更远处,有人发出低低的,近乎呜咽的笑声,像是嘲讽,又像是绝望的共鸣。
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着,在墙上投下恶魔一般的可怖影子,婴儿的哭声持续着,无人理会,也无人敢理会。
这里是奴隶的牢笼,在这里,新生不是希望,只是另一段苦难的开端,没有人可以逃离,幼小的孩子也不可以,因为他们是拍卖场的商品,唯一的价值便是被当做物品一样被拍卖,至于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此刻是死是活,根本无人关心。
牢笼中,女人浑身湿透,长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像一条条蜿蜒的黑蛇,可女人还是强撑起颤抖虚软的身体,艰难的挪动着,想要将身下那个皱巴巴的,沾满血污的小生命搂进怀里。
婴儿的啼哭声微弱的像只病猫,尽管这孩子并非她所愿,甚至她连孩子的父亲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可怖人生中,这孩子却是她心里的最后一点光。
指尖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女人好不容易将婴儿抱进怀里的一刻,牢笼的铁门突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皮鞋踏在潮湿石砖上的声音清脆而冰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女人的神经上。
女人猛地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与地牢的污秽格格不入,毫无表情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冷漠,镜片后的眼睛像是两块冰,毫无温度的扫过女人和女人怀里的孩子。
瞬间明白了什么,女人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死死将婴儿死死搂在胸前,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嘶哑的大喊。
“不,不!这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能——”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两个身穿制服的高大男人立刻上前,他们的动作熟练而冷漠,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女人疯了似的往后缩,瘦骨嶙峋的脊背抵在冰冷的石墙上,退无可退,可却还是死死抱住婴儿,指甲几乎掐进孩子细嫩的皮肤里,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哭喊。
“滚开!别碰他!别碰他——!”
其中一个制服男人皱了皱眉,像是厌烦了女人的挣扎反抗,抬手就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啪!”
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尖锐刺耳,下一秒,女人的惨叫声炸开,皮鞭狠狠抽在肩膀上,单薄的衣服瞬间裂开一道口子,连带着皮肉翻卷,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女人痛的眼前发黑,手臂一软,怀里的婴儿差点滑落。
地牢里的人们像一群被惊醒的腐尸,在黑暗中缓缓蠕动,当女人的惨叫声炸开时,牢笼中的人们身体都是猛地一颤。
同一个牢房中的几个女人早就瑟缩着躲到角落,其中一人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腹部,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嘴唇颤抖着,眼泪无声的滚落,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们连自己都救不了,何论去救其他人。
女人仍拼命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孩子,可第二鞭已经呼啸而至,这一鞭狠狠抽在手臂上,剧痛让本就虚弱的女人再也支撑不住,手指痉挛着松开,婴儿从怀里滑落,被另一个制服男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抄起。
“不——!!!”
女人的尖叫几乎撕破喉咙,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却被一脚踹回墙角,额头重重磕在石砖上,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女人挣扎着爬行,手指抠着地面,拖出一道血痕,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人声。
“求求你们,还给我,还给我……”
西装男人低头看了看被制服男人抱在怀里的婴儿,伸手轻轻拨开破布襁褓的一角,冷漠的审视了一眼,随后淡淡开口。
“带走吧。”
女人瘫软在地上,手指死死抠进石缝,指甲崩裂,鲜血淋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连哭都哭不出来,在西装男人即将离开的一刻,女人终于拽住了男人的裤脚。
西装男人低头蔑视着女人,眼底没什么耐心,女人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眼前早已是血红一片,可还是颤抖着开口。
“我听话,我听话,要我做什么都好,求求你,只要把孩子还给我——”
声音嘶哑,整个人可怜又无助,西装男人终于是勾起了笑,可笑容的却是那样残忍,锃亮的皮鞋碾过女人散落的发丝,在潮湿的地面上压出一道黏腻的痕迹,戴着皮手套的右手猛的钳住女人的下巴,力道大的能听见骨骼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女人的脸被迫仰起,冷汗浸透的碎发黏在额前,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男人的拇指粗暴的摩挲过女人干裂渗血的嘴唇,皮质手套粗糙的纹理刮的女人嘴唇生疼。
“,看看你这副模样,好好的上等奴隶不当,偏偏要反抗,来当个下等奴隶。”男人的声音像淬了冰,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已,值得这么作贱自己吗?”
女人的喉骨在男人掌下艰难滚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女人却仍死死盯着男人身后,那里,她的孩子正被人抱走,啼哭声也越来越远。
察觉到女人的目光,男人的手指突然加重力道,指甲几乎陷进青紫的皮肉里,“我建议你学会接受现实,那孩子会被送去培养场,至于是否能活下来,就得看他的命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大人,不要将孩子送到培养场,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不要将我的孩子送过去,求求你。”
培养场里全是五岁以下的奴隶孩子,在那里,能否活下来全得看命硬不硬,比起从外面抓回来的奴隶,奴隶场的孩子从小就被当成野兽一样驯养,为的就是满足天龙人的癖好,女人深知那里的可怕,眼神惊恐,只能不停磕头哀求着男人。
女人的容貌上乘,曾是上等奴隶,专门用来接待贵族,可就算再受欢迎,反抗终究是犯了拍卖场的忌讳,女人被关到了下等奴隶的牢房,低劣的生存条件让女人进来的第二天就大病一场,虽说后面好歹撑了过来,但女人也同时发现了自己已怀身孕。
这孩子并不是女人自愿的,女人憎恨着肚子里的孩子,无数次捶打肚子,可这孩子都顽强活了下来,渐渐的,女人已经说不清自己对这个孩子是何情感,她憎恨这孩子的血脉,一想到这孩子是那些男人留下的,她就生理性的恶心,可在第一次感觉到孩子的胎动时,女人竟又可耻的感到了幸福。
女人从小就在奴隶场长大,出色的容貌让她小时候过的不算太苦,长大后的各种折磨她甚至都觉得本该如此,直到她第一次溜出去,知道了奴隶场外的女孩子们不用去做这些肮脏的事,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女人第一次反抗,不出意外,她被教训了一顿丢进了小黑屋,她用过各种方法抗议,直至最终被丢到了下等牢笼,她果然早就疯了,在这样扭曲的地方长大,经历了那么多恶心的事,如今她竟然会因为一个野种感到幸福。
看着又笑又哭疯了一般的女人,男人皱了皱眉,但到底是松开了手,女人像破布娃娃般瘫软下去,很快失去了意识晕死过去。
男人站起身,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套上沾到的唾液和血迹。
“一起带走。”
对着身后的制服男人说完,男人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出牢笼,皮鞋踏过血泊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牢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女人支离破碎的灵魂上。
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牢笼里的人重新缩回各自的角落,像一群被驯服的牲畜,沉默的等待着下一次屠宰。
放过女人并非男人心软,只是男人认为女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养好伤的女人再次回到了那栋奢华的别墅一样的高楼,就像女人答应的,她变乖了,再也没有了反抗心理,男人也不吝啬将孩子还给了女人,给予女人一点宽容,反正多让一个小崽子长大也没什么,说不定小崽子继承了女人的出色容貌,未来也能卖个好价钱。
别墅后面的小楼,女人抱着婴儿坐在床上,背靠着柔软的枕头,怀里紧紧搂着婴儿,房间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窗边的小桌上摆着一盏铜制油灯,灯芯燃着火苗,在墙上投下温暖的橘色光晕。
女人低声哼着一支摇篮曲,嗓音沙哑却温柔,调子并不连贯,有些音节甚至模糊不清,像是从遥远的过去硬生生拽回来的碎片,但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只有怀里的孩子能听见,女人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细软的胎发,指腹小心翼翼的描摹着那小小的五官,像是要把每一处都刻进记忆里。
婴儿睡得很熟,睫毛在柔嫩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小嘴偶尔无意识的咂动两下,比起刚出生时的瘦弱,现如今已经好了不少,看着也白胖了一点点。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或是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但女人充耳不闻,她的世界此刻只剩下臂弯里的重量,和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声。
油灯的光映在女人的侧脸上,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竟泛着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喜悦,不是希望,而是一种近乎执念的专注,仿佛只要怀里的孩子还在呼吸,她就能继续在这世上多撑一刻。
“宝宝,我的宝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妈妈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
轻轻的呢喃被风揉碎,像一缕抓不住的烟,飘散在寂静的房间里,女人指尖无意识的收紧了襁褓的边缘,有那么一刹那,房间里只剩下婴儿均匀的呼吸声,和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很快,沙哑的调子又低低的续上,比之前更轻,更柔,仿佛在确认怀中生命的真实,女人的唇几乎没动,声音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某种执拗的温柔,就像她不肯放手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